她覺得這侍女有點眼熟,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馮如月賜她平身,命她到遠處的書案前去坐。
柳竹秋不敢顯露一絲輕浮,規規矩矩過去背著她正襟危坐。
馮如月這邊放眼偷瞧,見她寬肩鶴頸,腰背舒展挺直,身影坐姿都洋溢文人的瀟灑氣度,比起太子的雍容華貴來別具清雅風骨。
她止不住地耳熱心跳,縮進床角,像修士躲避企圖誘惑她的邪魔。忽然想起書案上還放著一篇她剛做完的詩,忙命玉竹去收起來。
可是來不及了,柳竹秋早一字不差看完,還洞悉了作詩人的心境。
“香殿碧桐風弄影,銀缸1永夜漏聲2長,夏蟲鼓噪眠不穩,沉水3飄煙露已涼。不卷珠簾聽花語,輕拈金筷戲燈光。繁星璀璨漫天際,幾顆曾臨我故鄉。”
上次她向朱昀曦進言,希望他能多給予太子妃關懷,如今看太子妃詩句中仍充滿寂寞幽怨的思鄉情緒,說明她的生活狀況并未得到根本改善。
柳竹秋深懷同情,卻難寄安慰之言,悄悄地望空嘆息。
快到四更天時,外廂人聲突起,玉竹慌忙拉起柳竹秋,讓她躲到屏風后的大衣櫥里。
馮如月雙腳剛下地,一個小太監不經通傳奔跑進來,是云杉。
“娘娘恕罪,是殿下命奴才來報信的”
云杉來不及向太子妃拜禮,抓住剛跑到屏風后的柳竹秋,跺腳道“溫霄寒你真在這兒啊有人去向李尚宮告密,說太子妃娘娘的寢宮里進了男人。李尚宮又去稟報了殿下,殿下猜到是你,可又不能明說。李尚宮已陪他過來查看了”
李尚宮是慶德帝派到東宮專職監督太子行止儀范的,只聽命于皇帝,連朱昀曦都怕她。
馮如月聽了這話嚇得發昏,玉竹忙去救扶。
云杉急告“娘娘挺住,李尚宮馬上要來問話,您可千萬不能露餡啊”
柳竹秋拽住他問“云公公,你能帶我逃出去嗎”
“外面都是人,出不去了,你快躲起來”
云杉催她躲進衣櫥,又轉到馮如月跟前安慰。
馮如月臉已煞白,顫聲哀告“云杉,那人是迷路進來的,與我無關啊。”
她不止懼怕李尚宮告狀,更擔心朱昀曦會疑心她。
云杉匆忙安撫“娘娘放心,殿下再沒怪你,否則也不會命奴才前來報信。您只要保持冷靜,殿下自會替您應付李尚宮。”
不多時,門外燈火絡繹而至,朱昀曦在李尚宮陪同下走進馮如月的臥室,池繡漪也尾隨在后,見了馮如月假模假樣地與眾宮人一道向她行禮,臉上藏不住幸災樂禍。
馮如月按住慌亂拜見太子。
朱昀曦見她眼眶含淚,顯然驚駭已極,又不知柳竹秋藏在何處,心里異常焦灼。
李尚宮咳嗽一聲,暗示他著手調查。
朱昀曦被迫向馮如月發問“愛妃,這么晚了你還沒睡嗎”
他語氣盡量溫柔,仍難減輕對她的驚嚇。
馮如月誠惶誠恐道“臣妾晚上積了食,難受得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