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不慌不忙撩起裙子伸出腳尖,向眾人展示那繡滿精美龍紋的大紅翹頭履。
“這是殿下賞給我的。”
她來時穿著皂靴,肯定不能讓人瞧見。還好衣柜的木箱里放著一雙尺寸稍大的男鞋,想必是太子妃為太子制作的,她便不管三七二一先拿來應急。
朱昀曦機敏配合“沒錯,是孤賞給她的。”
李尚宮婉言責備“殿下豈可將御鞋賜給女子。”
朱昀曦辯駁“父皇也時常用御服賞賜大臣們,孤不過送她一雙不要了的鞋子,有何不可”
他見局勢扭轉便想速戰速決,問柳竹秋“春梨,你剛才在這兒陪太子妃說話可曾見有男子闖入”
柳竹秋傻乎乎點頭“有啊。”
引起眾人關切后抬手朝云杉一指“就是他,太監也算男人吧”
危機時刻她還有閑心開玩笑,朱昀曦剛一咬牙,隨即意識到這是她的偽裝手段,含笑掐著她的臉蛋說反話“你還是這么傻里傻氣的。”
說罷嚴令宮女們內外仔細搜查,等翻遍寢宮每一處角落,接到“并無異常”的稟報后,他的臉色刷然暗沉,質問李尚宮告密者是誰。
李尚宮鼓動太子興師動眾來捉奸,沒找到奸夫不免慌張,猶豫片刻決定自保,供出馮如月身邊一個名叫惜蕊的侍女。
朱昀曦命人拖上來,當眾厲色叱罵“黑心的賤婢,竟敢造謠陷害太子妃,是受誰指使,還不招認”
他懷疑這惜蕊是外人安插在馮如月身邊的奸細,卻見惜蕊魂不附體,不住朝池繡漪張望。
池繡漪被她看得心里毛發,心虛怒斥“賤人,你看我做甚”
惜蕊立刻絕望嚎哭“娘娘叫奴婢盯著太子妃娘娘宮里的動靜,如今出了事就不管奴婢死活嗎”
池繡漪花容變色,張皇跪地向太子申辯“殿下,這賤人多半是怕死,妄圖攀咬臣妾,您千萬別信她”
朱昀曦不是傻子,已看明形勢,心田像被犁過,只適合播撒憤怒的火種。
為求穩定,強忍暴躁冷聲道“孤當然不會聽信這賤婢的話,來人,立刻拖下去杖斃”
這算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行使奪命特權,不單單為泄憤,留著這個活口將長期威脅他和太子妃、柳竹秋的安全,并且現在殺她也是為了警告心懷不軌的小人。
馮如月忙下跪懇求“殿下,惜蕊是母后賜給臣妾的,不宜輕易處死。”
朱昀曦恨鐵不成鋼地責備“愛妃,她妄圖置你于死地,你何苦替她求情”
不聽任何勸阻,喝令宮人執行命令。
惜蕊慘哭嚎叫著被拖走,哀聲不久消失在遠方,又似乎仍在柳竹秋腦中盤旋。
這場險情讓她親身體驗了宮廷的險惡,如花嬌艷的女子竟能化身蛇蝎,埋伏于暗處,隨時等著向對手發起致命攻擊,目的只是爭寵
也許她還有更深的期待,比如爭奪后位、振興家族、做下任太子的母親然而實現愿望的途徑竟是依靠男人的寵愛。
柳竹秋知道不能單純責怪池繡漪思想狹隘,身份環境限制了她的手段,世道決定女人的榮辱成敗只能依托于男人,為適應這套規則前者就在潛移默化中迷失了本性。
一股比氣憤更難耐的悲哀貫穿柳竹秋的心房,覺得在這扭曲的世界里,不論是無辜受屈的太子妃、陰謀害人的池繡漪、奉命告密的惜蕊,亦或是痛下殺手的太子,每個人都是受害者。
朱昀曦察覺她眼里涌出的血絲,以為她被嚇到了,吩咐云杉送她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