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昀曦搖搖頭,垂落數串珠淚。
“兒臣不敢說。”
“快說,否則朕也難護著你。”
慶德帝稍一嚇唬,朱昀曦立即伏地痛哭,悲痛之情發人惻隱。
慶德帝與章皇后翻臉,保護太子的立場非常堅決,把案件引到皇后“奪嫡”這一事項上,他就會自發地偏向他。
朱昀曦參透父親的心理,用無懈可擊地表演誘導。
慶德帝很快離座過來扶抱,神色語氣都完全蛻變成慈父,柔聲哄慰“曦兒你別怕,那賤婢究竟說了什么你只管原原本本說出來,為父替你做主。”
朱昀曦淚如雨下,艱難地抽噎道“她說說兒臣不是母后親生的”
目睹皇帝臉上涌起風雷,他適時悲號著將頭埋入他的懷抱,儼然受盡委屈的稚子。
慶德帝心疼地抱緊他,低聲怒斥“這賤婢枉口誑舌,當真死有余辜”
誤會解除,他覺得太子沒有任何過錯,只一點做得不妥,等他哭聲漸低,取出手帕為他拭淚,溫言薄責“曦兒,李尚宮罪大惡極,你本可光明正大處死她,不該遮遮掩掩留下紕漏,讓歹人借題發揮。還有,以后這種事都交給下人去做,你這雙手是不能沾血的,明白嗎”
所謂明君應德象天地,恩如父母,不可濫發淫威,親執屠戮。
比如刑部上交死刑犯的判決書時,都會故意選擇更嚴酷的刑法,本改判絞刑的判成斬首,本該斬首的判成凌遲。就為了讓皇帝在裁定時改回合理的判決,以彰顯吾皇寬仁厚德。
君主道貌岸然到這種程度,絕不能碰殺人這種臟活兒。
朱昀曦點點頭,憂怯道“如今這案子已惹得流言四起,兒臣該如何應對”
慶德帝冷笑“李尚宮的兒女不是想讓朕替他們查案嗎朕就給他們一個公道。”
言罷拉著兒子站起來,握住他雙肩慈藹叮嚀“曦兒,朕今天再正式聲明一次,你是朕唯一認可的繼承人,無論是誰
都休想動搖你的地位,你盡可安心,不必理會那些流言蜚語。”
朱昀曦喜極而泣地拜倒謝恩,叩頭時嘴角勾起一抹難以抑制的得意。
慶德帝將李尚宮的案件指派給張選志辦理,簡單交代“切勿因此損害太子聲譽。”
老太監揣明圣意,只用一天時間就令案情“真相大白”。
他得出的結論是李尚宮系病亡而非中毒。其子女妄圖勒索天家,謊報死因告御狀,欺君罪行確鑿,按律應滿門抄斬。辜念其母入宮服役多年,酌情減刑,判處李尚宮的長子次子和女兒絞監候,小兒子本是戴罪之身,加等判處斬立決。其余親眷男女盡數官賣,家產抄沒。
慶德帝收拾完李尚宮一家,沒忘記躲在暗處策劃指揮的章皇后,下令集體更換坤寧宮的宮人,想徹底切斷她的小動作。
他低估了妻子的心機,皇后執掌后宮三十余年,勢力滲透到了宮廷每一個角落。如同百年老樹,哪怕連根拔出,仍有數不清的細小根須殘留在深土中。
皇帝換來的新人里就有不少這樣的“根須”,他們依然聽命于皇后,愿意為她的野心效力。
章皇后也沒因這次落敗泄氣,丈夫的心軟和大意就是她東山再起的本錢,她只要再狠一點就能反敗為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