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昀曦認定這是裝出來的,真想當場撕個稀爛,因陳維遠事前極力勸說他不可隨意懲處朝廷要員,他也答應會冷靜行事,是以拼命克制,以陰冷的語調招待來人。
“蕭其臻,是你不顧柳竹秋安危,下令燒毀惠民橋的”
蕭其臻深受負罪感折磨,自動放棄辯解,點頭承認。
朱昀曦如同油鍋撒鹽登時炸了,摔碎手邊的茶盅來阻止自己口出惡言,聽到陳維遠跪地提醒,他大口深呼吸,盡最大努力維持儀態,忿然道“柳竹秋常在孤王跟前夸獎你忠勇正直,她幾次冒險助你破案,幫你立功升官,你卻在關鍵時刻對她見死不救,何來忠勇正直”
蕭其臻早已如此進行過自我痛責,表面仍像一灘死水。
看不到他的恐懼,朱昀曦難以解恨,沖動揭秘“你可知柳竹秋是孤的什么人”
讓大臣知曉太子將宦女當外寵太失體統,陳維遠急聲打斷“請殿下息怒”
怎料蕭其臻居然平靜接話“微臣知道柳大小姐既是殿下的親信,更是嬖寵。”
朱昀曦加倍驚怒“你知道還敢如此她此時生死未卜,你卻心安理得請功受賞,以為孤王會放過你嗎”
他激動得幾乎坐不住,陳維遠隨時準備攔阻,室內充滿岌岌可危的氣氛,蕭其臻卻像毫無察覺,不疾不徐說道“微臣已呈表請求參與剿匪,懇請殿下替臣言說,早日派臣參戰。”
官員不能擅離崗位,參加剿匪才有條件去尋找柳竹秋。
朱昀曦猜到他的動機,轉換神色問“你想去找她”
等蕭其臻給出肯定答復,他決然道“好,孤王給你戴罪立功的機會,找不到柳竹秋就別回來。她要是死了,你也馬上自裁謝罪”
蕭其臻終于抬起頭感激地看他一眼,叩頭的姿態也有了一點生氣。
“微臣謝殿下隆恩。”
之后朱昀曦沒停止找人,手下甚至去到了柳竹秋與民勇們戰斗的現場,那里只剩一片焦土和無數支離破碎,面目全非的焦尸。
“卑職等問遍了北面逃來的難民,無人見過溫大人。據討逆的官軍說溫大人失蹤的地區被賊兵掃蕩了數次,若他還滯留在那里,處境定然不妙。”
報信的人謹慎措辭,試圖婉轉地讓太子領會含義溫霄寒已很難生還了。
等待憂懼令朱昀曦心力交瘁,猶如一朵折枝的鮮花,迅速枯萎,不出數日已臥病在床。
白天昏睡中看見柳竹秋來到床前,穿著上次她來東宮時那身蝶戲花叢的漂亮衣裙,沖他盈盈微笑,霎時華光滿室,宛若春日。
朱昀曦狂喜坐起,伸出雙手擁抱她。
“柳竹秋,你回來了”
“臣女不放心殿下,想再看看您。”
柳竹秋捧著他的臉,輕輕吻了吻,用他心心念念的溫柔目光凝視他。
“殿下多保重,臣女該回去了。”
她撒手要走,朱昀曦內心天崩地裂,緊緊拽住她的手哀求。
“你說好不離開我,這是要去哪兒呢”
柳竹秋不答話,轉眼飄出老遠。
他搗心搗肺的悲急,恨不能化做風藏在她的衣袖里跟了去。想要追,身體被繩索綁牢,狠命掙扎幾下猛然蘇醒。
屋里仍有光亮,但遠不如夢境里通透,渾濁得仿佛腐敗絲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