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柳家大郎二郎來信稱今天將走水路到家,柳邦彥一早派人去碼頭接應,分批迎回二子及其家小。
這兩位少爺都是在任上成的親,大少柳堯范的妻子梁氏已為其誕下兩兒一女,二少柳堯哲也和老婆馬氏育有一子一女,兩位少奶奶初次拜見公婆,事先都為二老準備了豐厚的禮物。
柳邦彥見兒子們神貌富態,孫子孫女也都聰明俊秀,一直苦哈哈的老臉終于兌了蜜,和范慧娘輪流抱過孫輩,始信家門仍是興旺發達的。
柳竹秋也到堂上拜見久別的兄長和初見的嫂嫂們。
柳堯范見了她先嘆氣,柳堯哲調侃:“季瑤,整三年不見了,還以為這次回來能看到妹夫呢,沒想到你還是孤芳獨立啊。”
二哥刻□□氣一點沒變,柳竹秋假笑:“大樹底下好乘涼,家里巨木參天,正好供花草寄付,小妹舍不得這安樂窩,想待一輩子呢。”
柳堯范聽得火起,直言教訓:“女大不中留,我聽說這幾年因為你,家里都成北京城的大笑話了。我們和老爺辛辛苦苦為祖宗爭光,你臉皮再厚也該講點良心,不能一輩子拖后腿吧。”
柳堯章以前就反感哥哥們拿婚事擠兌妹妹,如今更要替柳竹秋抱不平,搶上前反駁:“大哥說話也太難聽了,好像季瑤是家里的累贅似的。”
柳堯范連他一塊兒罵:“我說錯了嗎?和她同輩的姑娘哪個沒成家?三弟妹還是她的義妹呢,不也當媽了?她這樣一事無成,老大蹉跎,本來就是家門之恥。”
連柳邦彥也聽不下去了,將小孫子遞給范慧娘,指斥長子:“你怎么說話的?聽你的口氣好像立過多少大功。當了五年多的泉州知府,做出過像樣的政績嗎?我上次還聽說福建御史參你貪污海防銀子,這是怎么回事?”
柳堯范忙辯解:“老爺別慌,孩兒若真貪污了還能好端端站這兒嗎?那銀子是布政使挪用的,我就是個擋箭牌。好在事情都平息,不過我也確實費了不少腦筋。”
柳竹秋在通政司時曾看過御史參劾大哥的奏折,對事情后續有一定了解,冷不防譏刺:“大哥,你該不會拆東墻補西墻,加倍搜刮了老百姓去補上司的虧空吧?”
柳堯范被揭短,驚懼怯怒地吼斥:“你胡說什么?年紀一大把了還口沒遮攔,我看你就是欠管教!”
范慧娘急忙勸解:“一家人好容易團聚,正該親親熱熱,干嘛吵架呢?阿秋,你兩位嫂子剛到,你快領她們和你侄子侄女到園子里去逛逛。”
兩個兒媳都看丈夫臉色行事,梁氏說:“謝太太,我們的行李還沒拿出來,不趕緊安頓好恐耽誤晚上歇息。”
馬氏沖柳堯哲飛個眼色,柳堯哲忙向范慧娘請求:“太太,我剛去看了分給我們的那幾間屋子,朝北陰冷不說,離街上還近,行人車馬的響動聽得清清楚楚,太妨礙休息了。能不能給我們換個地方?”
范慧娘犯難,柳竹秋說:“讓二哥二嫂住我的屋子吧。”
柳堯哲夫婦詫異地看過來,她微笑:“我現在常住三哥家,這邊的屋子空了很久了。”
柳堯哲笑呵呵調侃:“這么說你打算今后傍著老三過活了?也好,反正你倆從小最合得來,你三哥是我們三兄弟里最有出息的,你跟著他不會受委屈。”
柳堯章真聽不慣這風涼話,忍不住反譏:“二哥謬贊了,我們家最有出息的另有其人,只是你想不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