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山峰,朦朧云霧如同輕紗將其遮掩,白玉般精巧建筑藏于蒼翠間,不時可見仙鶴悠然飛過,遙遙可聞遠處道歌飄渺。
崖邊觀天亭,兩人對坐手談,黑白棋子交錯,正殺得難解難分。
涼亭邊緣位置,還有一人憑欄而臥。
他一只手隨意搭在外側,另一只手握著巴掌大的青玉葫蘆,正仰頭往口中倒入清冽酒液。山風拂過那人松散挽起的發髻,露出一張俊美無鑄的精致面龐,他氣質出塵,似是貪杯太多,眼角和嘴唇都泛起薄紅,仿若仙人般隨時可乘風而去。
“太上長老,批文您可過目了”
一局終了,手執黑子的太清宮掌門收拾著棋子,開口詢問飲酒之人。
“此方天地,緣淺,天命在西。”重新灌下一口酒,那個年輕人漫不經心回答,語氣帶上三分抱怨繼續道。“呿,竟是天問那小子給我批命,要說他師尊來還差不多,分明是個八歲還尿褲子的小鬼。”
“咳。”
驟然聽聞修界大能密事的掌門覺得自己就不該多嘴,輕咳兩聲果斷移開視線,專注研究起旁邊崖壁上生長的羅漢松。
“玉鏡,不可無禮。”
與掌門手談之人開口呵斥師弟一句,聲音清寒如霜。他發絲銀白,淺灰色瞳孔剔透晶瑩,像是由冰雪堆砌而成般散發出陣陣冷意。
“師兄”被稱作玉鏡的青年拖長了聲音,完全沒有在反省的意思。
“疏無真人已于三十年前壽盡。”
“啊這”
輕嘆一聲,玉鏡有些訕訕的繼續喝酒,直到現在他才更加直觀認識到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歲月無情,哪怕修士也會在時光流逝中消散,重新化作靈氣歸于天道。
而他,究竟還能支持幾次輪回呢
銀發青年作為與小師弟相伴最久之人,自然知道他心思純善敏感,無聲嘆息著,走到對方身旁,輕輕將手搭在他肩上。
“每次下山,他都能騙得小姑娘看手相,還收了不少手帕香包。算盡天機,疏無一漏,終究還是沒堪破命數。”
玉鏡略帶鼻音的嘟囔著,仰起頭眸中似有水色。
“笨蛋神棍,自己都沒弄明白。”
用袖子狠狠擦了下眼角,卻讓那處艷色更甚,像是為了掩飾自己情緒,他提高音調故意惡聲惡氣道。
“我可聽不懂這些彎彎繞繞,解文呢”
“唔。”這個問題讓銀發青年陷入沉吟,他垂眸看向小師弟久久不語。
而被他盯著的人很確定從師兄眼中看到對智障兒童的關愛,剛想炸毛就被一只白玉手掌按住腦袋猛rua。
“你可以理解成自己是個剛出生就被養在外面的私生子,混出了點兒人模樣,但想入族譜還得征求家里人同意。可問題是別人跟你都不熟,這事就耽誤了。”思忖著怎么用更簡單的方式為小師弟解釋,銀發青年考慮接下來措辭時,卻發現某人根本完全沒認真聽,正陷入自己是私生子的震驚中。
“什么我不是師尊親生的,那我爹是誰”
銀發青年沉默片刻,明明師兄弟之間抽簽最短的不是他,自己卻信了師尊鬼話禁錮修為去等什么命定之人,眼睜睜看著本來挺聰明的小師弟歷經循環,越來越缺心眼。
現在就是,非常后悔。
他揉揉額角,決定直接告知對方解決方案,把某個憨憨打包丟出太清宮,成不成總得試過才知道。
在玉鏡不斷腦補自己親爹是誰,已經開始懷疑魔門血皇時,作為弟子銀發青年果斷阻止對方繼續往師尊腦袋上戴綠帽子的行為。
“玉鏡,那個只是舉例說明。總而言之,你這次醒來不可以再在門中貪玩,此去塵世一路西行”
“取經”
白皙手指狠狠捏住某個不會看人眼色家伙嫩臉,在對方瘋狂叫痛的情況下依舊沒有松開,神色冷漠繼續說道。
“你自當持正不撓,堅守本心,外出不比門中,需記戒驕戒躁,三思而行,莫要被人”他準備說莫要被人欺辱,但考慮到師弟戰斗力最終只得改成。“莫要欺辱旁人。”
“辣別人欺五我呢”被捏住臉蛋的某人艱難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