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科克沃斯依舊和曾經過去的每一天那樣被渾濁霧氣包裹,就像油畫中陰沉灰暗的背景,毫不起眼又充滿陰郁。在頹廢小鎮最貧困骯臟的角落,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銀云平穩行駛過污水橫流的街面,穿過迷宮般巷道,最終安靜停在密集磚瓦樓房中間的空地上。
在這里,早已等候了不少人,他們看到锃光瓦亮小汽車時臉上都露出了艷羨之色,那一雙雙麻木空洞的眼瞳也變得靈活,人們成群的小聲議論,贊嘆來者的富裕,卻不敢露出哪怕一丁點的惡意。
畢竟,能夠擁有這樣排場的老爺,哪里是他們能夠肖想的,碾死他們或許比碾死一只臭蟲還要容易。
約摸又過了五分鐘,一陣蹄聲由遠及近,兩匹渾身純白駿馬拉著華貴馬車停在稍遠處,黑色的馬車被金紋點綴,四周玻璃窗被幔帳遮擋,看不出里面情況。
伴隨人群越聚越多,終于從小汽車里走下一名身著西裝三件套的管家,他看起來五十多歲,灰白發絲梳得一起不亂,有著深深的法令紋和如同鷹隼般冷厲眼眸。他冷淡高傲的掃視過人群,頓時鬧哄哄的場面陷入詭異沉寂。
“孩子們排好隊跟我過來。”他操著標準的倫敦腔,停頓和發音都頗為講究。管家清晰將話語傳達后便抿起嘴唇,瞟向面前按自己要求站好的孩子,只用眼神示意他們跟過來。
這個街區孩子們從來沒像今天穿的那么整齊,即便眼中依舊流露出緊張,卻一個個都躍躍欲試,挺直了腰板面對馬車時想要表現出自己好的模樣。
因為他們都知道,慷慨的老爺會收下其中一個作為貼身仆從。說是這么說,其實也與買斷毫無區別了。他們將會離開貧窮骯臟的街區,穿著得體住進大房子里,不必再吃過期發酸的面包。即便那位富翁有其他心思也無所謂,那會意味著更加穩固的地位,哪怕被當做玩物也好在死于饑餓和械斗中,尸體悄無聲息腐爛在黑河里。
“天吶,求求你托比亞,你不能賣掉他,那是我們的孩子”
“該死的,你這個瘋婆子趕緊閉嘴,我是送他去過好日子,誰知道繼續養著這個小怪物會發生什么事,快放手。”
“求你了,求你了”
角落中,一對夫妻爆發了短暫的爭吵,男人身形高大,臉上帶著憤怒的赤紅,噴吐出的氣息酒意濃重。他身旁可憐的女人則要瘦小得多,一身洗到泛起毛邊的破舊外套,似乎完全無法阻擋清晨的寒冷,此時正微微發著抖。
而他們爭搶的男孩則沒什么表情,即便肩膀被男人抓得生疼,母親指甲也因用力摳進皮膚。
不敢發出太大聲音的兩人陷入僵持,最終在男人抬手作出扇巴掌動作時,女人還是條件反射松開了,她淚眼婆娑的捂著嘴不停說著對不起。
巴掌還是沒能落在女人臉上,男孩用身體擋在母親面前,高大鷹鉤鼻男人嘴里不干凈的罵罵咧咧,像是怕打壞他影響價格收回手,頗為用力推了自己兒子一把,用威脅的語氣急切道。
“趕緊過去,我們已經來晚了。”
態度高傲嚴肅的管家看了眼一臉陌然走近的男孩,沒有說話只是稍稍抬起下巴示意對方過去。
這種被當做貨物評估的感覺十分糟糕,他完全沒抱任何希望走過馬車,只想趕緊結束這場該死的鬧劇。
“扣扣。”
在男孩即將經過時,一直毫無反應的馬車玻璃窗被手杖輕輕敲響,隨后馬車精致的雕花木門打開一條縫,金燦燦的蹬車梯悄無聲息放下。
“請。”管家行了個撫胸禮,作出邀請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