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擋風的方向,早已適應了秋寒,再大的風亦不覺得冷。有人擋過,人便嬌氣了。
她下意識地抱了抱胳膊,旋即低頭笑開:“擁有后再失去實在太痛,倒不如一無所有,一身輕松。大師兄,如今的我一無所有,在世間沒有什么牽絆,就算死了別人也不會為我難過。便是這樣輕松的一個人,生生死死,真的不那么重要,關鍵是值得。”
找出叛圣,把自己當初為他挖下的那個坑給填上,本也是她該做的。
況且他值得。
崔敗只留給她一個背影。
他微瞇著眼睛,覺得有些煩悶有些暴躁,卻又說不上哪里不對勁。
突然就看她這副了無生志的樣子非常不順眼。
二人之間的氣氛沉默了下來。
幸好,景春明很快就出現了。
他兩邊胳膊下面各夾了兩個人,帶著人無法瞬移,只見他輕身一縱,便能縱出百來丈遠,袈裟在風中鼓得老高,一蹦一蹦地掠過來,像一只大跳蚤。
他很快就落到了魚初月和崔敗的面前。
他松開了手臂中夾的那四個人,拍著胸脯笑道:“我就知道,你們師兄妹兩個自己能解決這點小小的麻煩。”
他救回來的,正是白日他們在秘境中遇到的那幾個初出茅廬的筑基期弟子。
景春明撐爆了秘境,這幾個倒霉的探險者必定十死無生,于是他便救他們去了。
“咦?”他看了看崔敗,又看了看魚初月,“吵架了?”
崔敗一言不發。
魚初月滿臉無辜:“怎么可能?”
景春明的視線在他二人之間來回轉了幾轉,然后神秘地笑了笑,湊到魚初月身邊:“哎,魚妹,你明哥我如今已是大乘了。我說什么來著,待我修成正果,便還俗尚公主去,不過要是你愿意跟我發展發展的話,我也可以不考慮公主……”
魚初月:“?”
這景和尚,嘴里說著這樣的話,臉上的表情卻是一片促狹,這是忽悠誰呢?
她正納悶,卻見崔敗回過身來,冷冷地抵開了景春明,寒聲道:“本宗弟子,金丹之下禁止談情。”
景春明立刻笑開:“哎呀呀,明白明白,近水樓臺先得月……”
崔敗身上隱隱散出寒氣:“小師妹,回宗。”
走出一步,他冷冷地瞥了景春明一眼:“不得向任何人透漏我們行蹤。”
“好好好,”景春明不耐煩地揮手,“保證不會讓人發現,有人違反宗門規定,金丹之下便私相……”
崔敗捉住魚初月的手腕,帶她大步離開。
十二個時辰沒過,他的修為仍封在金丹期,無法御劍。
要不然他肯定一眨眼就消失在景春明面前,哪還容得他在背后竊竊怪笑?
崔敗心底有點薄怒,卻又覺得這怒虛浮著,像火苗一樣晃動跳躍,怪異得很。
他壓低了眉眼,步履生風。
金霞坑中仍是處處燃著紫火。
崔敗走出一段,離開了景春明視線,便放慢了腳步,一步步帶著魚初月踏過那些相對安全平坦的地方。
兩個人就像是行走在紫燈林中。
他的后背上仍留著許多血手印,謫仙的背影多了好幾分人氣,她走在他身后,心頭莫名覺得十分喜悅。
“大師兄,你說,我想找的那朵蘑菇,還會在那里等我去撕嗎?”
他默了片刻:“你怎知是哪一朵?”
“我知道,”她笑吟吟道,“沾了杜鵑血,染成紅色的那朵。”
他步子一頓,慢慢回轉過身,問道:“報仇之后呢?孤注一擲,以身作餌引出幕后之人,是不是?”
他眉染寒霜,心底躥起了暗火。
魚初月抬眸去看,見他的眼睛映著周圍的紫火,看起來毫無溫度。冷白的臉更像冰雕了,周身氣勢也是冷冷的,不怒而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