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牌應聲而碎,碎屑被風一卷,猝然化成了一只猙獰怒嘯的黑色骷髏頭,一口薅住樓閣上的士兵,然后直直往下一撲,撲入繁華集市,張口掠過之處,一個個鮮活的人頃刻變成干尸,被吸光了生機與活力。
伽伽羅彬彬有禮地回身,溫和地對魚初月說道:“你毀我大陣,欠我良多,討這一點利息,不足彌補我萬一損失。不過沒有關系,我自有方法討還。”
“可以不要殺這些凡人嗎?”魚初月發出僵硬的聲音。
伽伽羅笑容更加和煦:“……不可以。”
他瞇起了那雙艷麗至極的赤眸,長長吸了一口氣,嘆息道:“好不容易來一趟人間,怎能錯過人間美味。鮮活的身體在魔息中恐懼掙扎的味道,真的是……太美了。”
“圣人很快便會趕到。”魚初月道。
伽伽羅用長長的紅指甲挑起她的下巴,勾唇道:“這么關心我啊。不必擔心,來的說不定是自己人呢。”
魚初月心頭一跳,深吸一口氣,擺出倔強的表情:“一派胡言!圣人怎可能與你這等魔物狼狽為奸!”
若伽伽羅中了激將法,把那個名字說出來的話,她一定能找到機會給崔敗留下暗號。
可惜的是這個魔頭并沒有上當。
伽伽羅愉快地笑起來:“不諳世事的小家伙,真是天真哪,圣人怎么就不能有壞人呢,真是笨得可愛!傻乎乎的‘正道修士’,切下皮來,做成傀儡,笑容一定特別甜美。啊……我都迫不及待了呢!”
魚初月打了個寒顫。
伽伽羅用長袖卷住她,隱在一片漆黑的霧霾之中,急速返回魔界。
這一路順遂得不可思議。
魔主伽伽羅顯然已在仙門領域開辟了一條獨屬于他的坦途,他閑庭信步,輕易避過了所有的防御陣法,從一處處‘年久失修’或是‘意外停擺’的防御漏洞中穿過,不疾不徐,花費短短三日,便來到二界相交之處,落下魔淵,順利抵達了幽暗腐朽的魔族領域。
魔界終年籠罩在黑色的霧霾之下。
陰冷潮濕的風帶著濃濃的霉味迎面撲來,魚初月看著天上的太陽漸漸被陰云遮蔽,心中便知道自己八成是沒救了。
這一刻,她忽然很想崔敗,很想很想。
魔界中充斥著魔息。
這些霧霾一樣的黑色魔息會極大地干擾修仙者靈氣運行,進入魔息中,無法追蹤,也無法施放任何感應類的法術。
時至今日,仙門也不知道魔主伽伽羅的老巢究竟位于何處。
光線暗到一定程度之后,便穩定了下來。
一丈之外的景物便模糊在黑暗之中,抬頭望去,空中可以看見一輪白色的光影,像是垂頭在濃濃的黑墨汁中觀望太陽倒影一樣。
風極冷,仿佛會咬人。
魚初月被伽伽羅卷在長袖中,他這件黑袍是仙器,常年濕潤了飽滿的鮮血,裹在身上,又濕又冷又沉,饒是她這金丹期的身軀也有些禁受不住,鼻腔和眼窩發冷,像是得了嚴重的風寒。
魚初月腦袋昏昏沉沉,被震傷的肺腑開始針扎般冷痛。她將所有的靈氣都聚在了胸口,感覺就像是在冰天雪地中,抱著一只小小的、只留有余溫的小暖爐。
在魔界中穿行了大約一日半之后,黑霧之中,漸漸出現了一個極沉的輪廓。
遠遠望著,像一座山,又像一頭百丈兇獸。
伽伽羅一掠而至,落在了奇高的黑曜石臺階之上。
魚初月抬頭一看,發現這是一間無比龐大的魔殿。
無法看清全貌。左右都望不到邊,黑沉的魔殿將它的真實面容隱在了陰冷的黑霧之中,面前是兩扇抬頭望不到頂的黑曜石殿門,殿門上刻著繁復的線條,一眼望去,全是花。燦爛或者是的花。
伽伽羅松開了長袖,非常有禮貌地躬下了身,揚起一只手,擺了個‘請’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