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臥的猛虎時刻警覺著,有人靠近洛麒麟,便睜開眼,虎視眈眈。
范陽跨步上前攔住,厲聲呵斥,“面見天子,洛刺史為何不拜”
崔漾笑了笑,止步于階前。
十二年了,這金鑾殿似乎沒怎么變過,合抱的梁木掉了鎏金朱漆,也沒有再新涂。
龍椅還是那張龍椅,椅子邊鏤空龍紋雕青案,也還是原來一般模樣。
不顯舊,倒帶著歲月沉淀后的深沉厚重。
“洛刺史還不拜見天子”
殿中氣氛一時緊繃。
崔漾收了掌中折扇,躬了躬身,“臣洛麒麟,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殿上幸存的文官武將共二十余人,此時不由都松了口氣。
放眼望去,麒麟兵進進出出,稟報軍情,收斂人頭骸骨,安置傷兵,清掃地面,更換絨毯,迅捷有序,數十人竟沒發出一絲聲音,對待文臣武將,不卑不亢,有理有度,麒麟將軍治軍領兵手腕,可窺一斑。
清水一桶一桶倒進來,再推出去,巾帕裹在玉階上,不過小半個時辰,整潔的羊絨毯鋪上,金鑾殿恢復如初,聞不出一絲血腥味了。
幸存的臣子們都受了不少驚嚇,如今得了片刻安生,頃刻病了的就有六七人,衛兵們送朝臣回府休息。
范陽冷眼看了一會兒,神色灰敗,招呼正配合麒麟軍調配宮中用度的肖明沖過來,叮囑道,“恐怕這洛麒麟有篡國之心,肖明沖,你伺機救出陛下,老夫先出宮,隨時與你策應。”
肖明沖吃驚,一時間并不相信,看洛麒麟風姿氣度,完全不像亂臣賊子。
范陽幾乎站不穩,語帶悲憤,“若非有篡國之心,立這等奇功,怎生不討要封賞,收編的俘軍、糧草也不上繳陛下,反而自作主張。”
肖明沖一震,再去看陛下,他為官六載,知曉陛下并非喜怒不形于色之人,眼下一言不發,即不喚太醫醫治,也不褒獎功臣,顯然事情有異。
果真是奸賊么肖明沖頓時心急如焚,“那怎么辦”
他欲喝問奸臣的真面目,被范陽攔住,“百官留下來又如何,萬一這畜兒如司馬昌一般,大發狂性,鐵騎刀兵下,也只是妄送性命,老夫只剩了半條命,如今是不成了,明沖,你”
肖明沖正待詢問計策,老大人已經昏厥過去。
肖明沖忙扶住,交代禁衛將老大人好生送回府將養,急出了一口燎泡。
才送走虎豹,又入豺狼,該如何做,方能有一線生機
麒麟將軍雄踞漠北,周邊小王莫不避其鋒芒,如此勁敵,司馬庚自然派人查過,但麒麟將軍常年帶著鬼態面具,行蹤詭秘,傳回來的消息,無不是身高九尺,青面獠牙,猙獰恐怖。
如今,謠傳果真是謠傳。
除卻一身風姿氣度,面具下那一雙鳳目,乍看灼灼其華,珠玉生輝,再看時冰深如寒潭,和猙獰恐怖是不沾邊的。
司馬庚胸腔里氣血翻涌,喉間有癢意,往階下走了兩步,欲收斂陸桓的尸身。
崔漾似笑非笑,掌中折扇輕搖,“陛下這般狼狽,還是先讓醫師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