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醫師進來給司馬庚看傷,見皇帝已經昏迷不醒,請了主上到外間說話。
到屏風外響起壓低了的說話聲,司馬庚才緩緩睜開眼睛,稍稍能動的左手費力地探進中衣里,自囊袋里摸出半片絹絲。
透明的絹絲里封存著半朵凌霄花,絹絲不過幼童巴掌大,凌霄花冰藍的顏色已經褪去,顯出很舊的灰白。
司馬庚垂眸一瞬,將絹絲卷成一團放入口中,嚼一嚼咽下肚,重新閉上眼睛。
自始至終,他沒發出一點動靜,呼吸心跳,都與睡著了無疑。
兩名醫師面帶著憂色,張青行禮回稟,“陛下傷及肺腑,傷勢太重,若非有內功深厚之人與他疏通淤堵的血脈,活不過一月。”
崔漾權衡著各方勢力,“一個月盡夠了,明軒,你找婢子來給他洗漱沐浴,他要不肯,硬剝了套上。”
“是。”
里間卻傳來些輕微的碰撞聲,崔漾閃身進去,見司馬庚口中吐出大片鮮血,出手如電封住他身上各處大穴,擰眉拾起榻邊瓷瓶,扔給張青,眸中落滿霜寒,“原來你非但擅長裝傻,裝睡也是好手,何必著急死。”
“是千機”
劇毒,入口即溶,頃刻便要斃命,“陛下快給他逼毒,遲了來不及了。”
崔漾掌心抵著他的后背,正要運功,微一頓,怒極反笑,“自救置之死地而后生”
千機毒多一絲他都不能活,要把毒素逼出來,真氣游走各處經脈,自然是要疏通經絡。
崔漾已經很久沒動怒過了,“逼我出手救你”
司馬庚氣若游絲,唇角都是鮮血,明知不該,卻還是忍不住朗笑出了聲,“怎么,事到如今,落將軍難道還能放任朕被毒死宮中,史書上記洛將軍亂臣賊子一筆,遺臭萬年不成”
床榻上半死不活的人一身血污,笑容卻實在張狂,是那種天下能耐我如何的不屑與張狂,仿佛誰也沒有他聰明,誰也沒有他厲害,誰都可以玩弄于股掌之間,不可一世。
崔漾手癢。
“啪”
崔漾揮袖一巴掌,拍在他側臉上,司馬庚被打得偏向一邊,歪倒在床榻上,意識昏沉,一動也不動。
崔漾眸色冰寒,幾年前查清楚是司馬庚叫人給沈恪傳的消息,也是司馬庚收買崔石,用虎符接收了崔家軍時,她就想這么做了。
當然,一巴掌似乎是太輕了些,無法洗刷兩家仇怨。
殿中氣氛凝結,楊明軒張青等人垂著頭,并不敢多說話。
沈熔閃進來,一雙露在外面的雙眸燦若星辰,裝滿不贊同,“何必這樣麻煩,誰阻擋你,我就殺了誰。”
崔漾不語,許半山知曉這蒙面護衛性情乖張,又同自家主上親厚,擔心主上失了耐心,走了司馬昌老路,少不得要勸說兩句。
“毒殺乃是下下策,一則怎么都瞞不了人,二來司馬庚不失為明君,朝中忠于他的良臣干將死傷多,也還有不少,且他在百姓群臣、士林間也頗得擁戴,毒殺了他,名不正言不順,替國無名,天下群起而攻之,平白多出許多麻煩事。”
說著不免朝主上望去,目光急切,千機之毒非同小可,再耽擱就來不及了。
又見主上擺袖坐于榻旁,托起昏死的人,掌心運力,便俱都住了嘴,無聲地退到外面等候了。
沈熔是一把刀,如指臂使,崔漾指哪里,他打哪里,一閃身,便又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