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女子,當貞靜柔順,上這金鑾殿來,成何體統”
“陛下此女自幼多有荒唐言行,萬萬不能立這般女子為后”
“臣等寧愿迎吳王入上京城,繼承大統”
“禍事啊禍事”
“妖女禍國大成休矣”
呼天搶地間,后排一些的官員,竟是卷著袖子就要上來把她揪下去,另外有一武將,拔了身側侍衛的刀,沖上殿來。
沈熔拔劍,崔漾低聲呵止。
沈熔手臂一轉壓回長劍,揮掌將那武將拍得后退六七丈,摔在金鑾殿門檻上。
那武將口中吐出鮮血,掙扎半響,依舊爬不起來,卻到底留了一口氣在。
殿中一時極靜,眾人這時才想起來,不管昔年崔家阿九如何荒唐如何紈绔,此時站在面前的是洛麒麟,數十萬大軍屯營郊外,皇城宮殿禁衛盡在對方手掌之中。
洛麒麟如今,是與蕭寒齊名,雄踞一方的真霸主。
一柄長弓,昨日才將司馬昌射死于箭下。
世家大族各府有府兵,卻都散在京畿外州郡上,眼下絕無還手之力,便是那粘板上的魚,我為魚肉,人為刀殂。
昨日一場屠殺,鮮血滲進青磚碧瓦里,血腥味似乎還沒散去,百官心有余悸,此時見猛虎雄踞,齜牙踱步,護衛殿前傷人,毫不留情,不由都膽寒心驚,一時噤了聲。
可她畢竟是女子啊
這畢竟是女子啊登基為皇,江山天下交于一婦人之手,如何使得
楊明軒領著兩人繞過長廊,進了殿門,其中一人無發,手執盲杖,做盲僧打扮,另一人形容老態,脊背佝僂,面容虛白。
司馬庚瞧清兩人容貌,面色大變,自椅子上站了起來,心緒翻涌紛亂,手指微微收緊,再掃一眼群臣里一直默不作聲的老司空解元白,以及他自來信任重用的丞相王錚,后背霎時出了一層薄汗,唇瓣干裂,“你偽造司馬望舒的身份亦或者,你當真是司馬望舒”
司馬望舒乃文帝與嘉元皇后之女,出生時很受寵,卻是早夭,嘉元皇后姓崔,是崔呈的四妹,崔呈位高權重,想要從禁宮中偷梁換柱,并非什么難事如今又有侍奉文帝的老仆和德高望重的三朝元老解元白佐證
崔漾見他額頭凝出汗珠,面色漸如死灰,再不復先前清冷淡然,輕展折扇,似笑非笑道,“真如何,假又如何你我都知道,這并不重要。”
司馬庚心緒翻覆,自昨日便強撐的精神,一時竟被如數抽干了一般,跌落椅子里,頹然消沉片刻,旋即閉上了眼睛,平復呼吸。
堂下依舊吵吵嚷嚷,半天也不消停。
崔漾不悅,掃了眼下首第一列的司空解元白。
解元白心中嘆息,知曉再僵持下去,必定血濺當場,這一朝朝臣,哪里經得起兩輪屠殺。
解元白杵著拐杖走上前,揚聲道,“崔將軍雖為女子,卻是文帝之女安樂公主,正該繼承大統,中興我大成”
這一言,仿佛雷霆萬鈞,劈得眾人耳聾發聵。
陸子明失聲喊了聲老司空,卻在看向那蒼發老者時,怔然待在了原地。
他雖只年過三十,但記憶卻很好,少時也常常入宮,與皇子相伴,認得出這是侍奉文帝的老宦仆高志,文帝駕崩后,高志青燈殘影守墓徐陵,至如今已有三十余年。
無人會質疑高志對文帝的衷心。
殿中不少人都認出來了,尤其上了年紀的老臣,一時驚聲失語,再看那盲僧,神態詳和,又聾又啞,腿腳不便,便是還俗,也做不得皇帝了。
司空解元白,在文帝一朝時便頗受倚重,為人剛直清正,太尉王行篡權亂政時,解元白當庭斥責王行,差點死在王行長劍下,族中子弟也俱是清官。
在朝為官的,哪怕是個貪官,見了解元白,也要問解老一聲好,他的話如果不可信,天下便無人可信了。
沒有理由,此二人,也不是能受威逼利誘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