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語平靜,不帶一絲寒意,幾名官員卻齊齊打了個寒顫,只覺此女行事雖亂無章法,卻陰毒無比,馬杭瞞報災情,至萬民于水火而不顧,甭管耽擱一日還是兩日,總歸水澇旱災是死了人了,豎了銅身,千萬罪孽背在他身上,兩地百姓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恨不得啖其肉,別說濁河邊的男子,便是天下男子,誰又會感謝他什么。
馬杭凹陷的臉一時漲紫,一時又青白,雙目圓瞪,嘴唇哆哆嗦嗦,還能動的手指指著崔漾,顫抖不已,最后是怒極攻心,劇烈地喘息幾下,吐出一口血來,氣息弱了。
崔漾示意將人押去大牢,“看好了,別讓他死了。”
“是。”
遠處隨意靠著院墻的俊秀男子嘆氣,馬大人便是此刻不死,不日也要郁悶死了,畢竟原本想將人拉下馬,不想做了墊腳石,新帝推出這么一個朝廷要員下了獄,一則名正言順除掉一個異己,二則能平息災民怒火,避免暴動,贏得民心。
山高皇帝遠,于百姓而言,誰做皇帝與他們有什么干系,頂多非議兩句,時間長了也就算了。
馬杭該把自個肺氣炸了不可。
兩名禁軍將人拖下去,崔漾讓那五六名謁者把急報呈過來,翻看完留了元呺,讓他領著一百禁軍在此處駐守,專接各處來的急件。
穿青衣的謁者是定陶府的長吏,官位低微,入京五六日,并未見過新帝,戰戰兢兢地舉著奏報,磕磕絆絆地問可是皇帝,問完連禮儀都維持不住,一下跪在了地上。
崔漾笑了,并不以為忤,讓元呺把人扶起來,“上京城要亂一陣子,不過與救災的事不耽擱,你且只管做好你的事,調配災糧需要兩日光景,你去丞相府候著,明日一早和丞相一道前往定陶。”
幾名謁者聽聞有救災糧,且是那位名滿天下的清官名臣前去救災,不由都大喜,紛紛拜倒,“謝陛下圣恩”
崔漾喚了兩名麒麟軍護送他們去丞相府,鴻臚寺眾官員完全排不上用場,又說不出鴻臚寺不給核驗、國庫糧倉無法調配糧草的混賬話,一時坐立不安,小心縮在一旁,到那女子離開,才均會喘氣了。
“天啊,她生得好美,我都忘了要說什么了。”
“帶著那鬼面具你說生得美”
“樣貌怎么樣我沒見過,我是說氣度風姿。”
大概就像那種野蠻生長的霸王花,一點束縛也不受,尊貴又自由,風流灑脫。
幾個官員沉默,不一會兒才有人提起馬杭。
“馬大人這回只怕是難脫身了,女賊可不像陛下,要尊孝道,輕易動那丹書鐵卷不得。”
“要我說,死的好,他這樣不尊母不守孝的人,早該死了”
“也不能這么說吧,他那是繼母,自小待他不好,不守孝也正常。”
“他爹對他也不好,怎不見他跳腳,再說繼母虐待他,關旁的女子什么事,被他虐待死的女子又何止一人我堂姐就是這樣上吊的。”
“是啊,每日陰鷙鷙的,看著他就渾身不舒服。”
“好歹共事過”
“別吵了,想想我們現在怎么辦是要繼續鬧還是怎么,這女子與旁的女子都不同,你看她方才一通雷霆手段,對待那些謁者,竟又溫和有禮,端的心機深沉,說到底那些世家府兵現在都守著各家,我們哪里是女賊的對手。”
兩名年輕官員四處望望,不由問,“燕草兄呢前幾日他就讓我們把奏疏呈上去,這會兒跑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