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冰瑩顫聲道,“做不到的,我們身為女子,要做這樣的事,不可能的,都到這個地步了,你不要妄送了性命。”
崔漾淡聲道,“成不成,且做了再說,我也不打無準備的仗,否則也不會等待十二年之久。”
她語氣太過平靜,因著太平靜,反而透出股寒意,和破釜沉舟的志在必得。
杜冰瑩一震,霍地起身,本是想再勸勸,話到出口變了,脫口道,“好,崔漾,你是真狂,我敬你是真梟雄,就等著看,看你君臨天下,如果你勝了,我舍了家族,舍了名聲,和離叛家,去自己繡花掙錢吃用,再不靠男子,如果你敗了,我杜冰瑩拼了這條命不要,也會幫你收好尸”
她話擲地有聲,神情決絕,崔漾啞然,“收尸也就罷了,但勝了,也不需要和離叛家慶賀。”
杜冰瑩面色漲紅,“我就是想要和離”
崔漾不知她是什么情況,卻看出了她態度堅決,略想一想,叫楊明軒準備了筆墨。
杜冰瑩怔住,旋即心間壓不住激動,“陛下,您要下圣旨幫我么”
崔九啼笑皆非,“我印象中,杜儀最要臉面,高老夫人為人嚴苛,你出了高家,帶不走一匹薄紗一粒米,回不了杜家,你身無長務,何以立足,流言如刀,又如何自處。”
杜冰瑩面色頓時煞白,身形搖晃,一下坐在了椅子上,神色灰敗。
崔九掃她一眼,提筆默寫一本適合女子修煉的內功心法,遞給她,“謀定而后動,一,先把身體養好,有自保之能,二,有立足之能,否則,不要想,想也白想。”
杜冰瑩接過一沓紙張,那字跡大氣清正,筆鋒內斂,雋秀,卻也沉穩,鐵畫銀鉤里透著隱隱的殺伐果決。
她本習武,一眼便認出這是最上乘的心法,捧著如獲至寶,嘴唇顫動,到這時,再看面前的女子,龍樓鳳閣,自崔九入京來,頭一次這般清晰地意識到,面前的是帝王,不再是以往的崔家紈绔了。
有了這本心法,再輔助她得到的劍法,勤加修煉,自保和自立不成問題。
杜冰瑩捧著紙,不敢緊握,怕被汗潤濕紙張,要謝恩,面色一時煞白,“表姐對陛下無禮,陛下會不會怪罪。”
崔漾看她睫羽被淚珠濕潤,神情又激動又忐忑,一時倒不知怎么回答,半響方道,“不過人云亦云,顯得頗為愚昧,但她愚昧,是司馬庚的錯,怪罪她,也沒有任何意義。”
崔漾展扇,“日后若還不知分寸,便不好說了。”
那鳳目里清淡平靜,卻叫人心生寒意,不敢冒犯,知曉她方才不理會,不是不能理會,是不欲爭這翻沒用的長短,不免臉上熱辣,心生慚愧,屈膝行禮,道了謝,取了圍帽帶上。
她下定決心要好好修練,便不愿用口說,只待日后有一番成果,甚至闖出一片天地,再來謝恩。
到那女子帶上圍帽離去,楊明軒才道明緣由,“杜姑娘嫁給了高家嫡次子,兩人成婚多年,卻無所出,高大人不肯納妾,亦不在乎子嗣,但家中老母和族里親戚催促,尤其高老夫人嚴苛,若非忌諱杜家權勢,估計早就逼子休妻了,高大人護得再周全,只怕杜姑娘也很難稱心。”
“高飛賦”
楊明軒點頭,與她換了新茶,“正是,高大人主掌刑獄,斷案一把好手,家學淵源,名聲極好。”
崔漾聽罷,未有言語,高飛賦此人崔漾十多年前見過一面,不過是在花街柳巷,此事只怕有內情,但無論什么內情,都是人,想和離,便都有和離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