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箭矢是銅做的矢尖,透骨冰涼。
接著就是水。
江水淹沒口鼻,泥沙灌入腹中,厚重的紅色狐裘吸了水,拽著她往下沉,又被河水沖擊得裹覆身上,蒙住了口鼻,叫她呼吸掙扎都難。
崔漾平喘一口氣,催動真氣內勁在體內游走十六個周天,手足方才溫暖些,只也治標不治本,當年她落江后,醒來時已在江中浸泡了三天三夜,雖是僥幸撿回一條命,卻大病了一場,練武又急于求成,天下武功秘籍裝在腦中,一齊練,練岔了真氣。
每年九月于她來說,都不太好過的。
尤其中秋節生辰,自華庭之變后,生辰便成了每年最不愿過的一日,總叫她十分難捱,有再多美酒美食美人,也不見得能笑一笑。
藍開候了一會兒,未得應答,心下頗為忐忑,等了一會兒弓著腰問,“陛下不想見他,奴婢把他打發走?”
沈家與陛下的恩怨,無人公開議論,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幾乎是一個公開的秘密,尤其選后宴的圣令一出,背后議論的人就更多了。
有人猜測,當年陛下就癡戀沈恪,沈恪又終身未娶,皇后之位只怕要落入沈家了。
更多的人則以為神女有心,襄王無意,沈恪性情高潔,絕不可能入宮為后,屈居女子之下,女帝陛下這翻熱切的心意,要付水東流了。
藍開拿不準圣意,實則方才他遠遠瞧了一眼,那沈恪不愧有洛神公子之名,謫仙臨凡,另有四名臣子,皆是當世大儒,隨在一側,恭敬有禮,雖無官職,卻似無冕之皇。
樣貌是生得好,但明顯來者不善,藍開對此人格外不喜,便小聲提醒道,“太/祖念沈家有開國功勛,賜下鐵卷丹書,準許沈家家主一人可五章綬帶,持械上殿,沈家公子帶了一把弓箭,聽聞是軒轅弓雕翎箭,陛下要小心一些。”
崔漾聽罷,倒笑了笑,招呼大貓過來,給它也烘干皮毛上的水珠。
藍開偷眼覷陛下神情,只看一眼,忙穩住心神,又覺憑陛下這般風姿,這普天之下,要誰要不得,看得上廢帝和沈恪是陛下榮寵圣恩,一個個不識好歹,實在叫人氣憤。
小宦從眼睛滴溜溜轉,也不知在想什么,臉一時紅一時青一時艷羨一時鄙薄一時氣憤,端地豐富多彩,崔漾看得好笑,她方沐浴完,便有些懶洋洋的,停了腳步吩咐遠遠候著的郭鵬,“你去把安平王提到中正樓,我有話要問。”
郭鵬老臉一紅,但身為皇帝的,哪個沒有三宮六院,沒道理輪到自家主上,便要薄待了,便是六宮十二院又如何,這般想著,心里那股忸怩便消失了,應了聲是,大步去了。
大貓洗了澡,又被烘干了毛發,上躥下跳十分開懷,臨到太和宮前,忽而躍上兩張高的廊檐,頃刻便又反身躍下,崔漾正欲開口讓兩側禁軍不要慌張,神色微變,自郭鵬背上抽了弓,張弓搭弦。
藍開只聽得一聲木枝裂開的輕響,那箭矢穿裂雕翎箭,從中將雕翎箭齊齊劈成兩半,勁力不減,破空而去,擦著那沈家公子的面容,在那雪堆玉砌的左頰上拉出一道血痕,釘入后方的朱漆廊住,入木三分,箭尾微晃,發出嗡嗡的錚鳴聲。
藍開看得一陣激動,見兩列的禁軍無一不瞠目駭然,知曉不是自己見識淺薄,忍不住贊出了口,“陛下好厲害的箭法!”
又喝問了一聲,“沈恪!安敢在太和宮前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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