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名儒官略行禮,隨沈恪而去。
禁軍們皆十分憤怒,申興上前行禮請命,“陛下,讓屬下帶人抄了沈家,拿人下了獄,也就不敢這樣放肆無禮了。”
疾步趕來的楊明軒急道,“萬萬不可。”
當世之上,又有幾人能稱之為一聲先生。
這些年廢帝大興辦學,太學一改勢微,隱隱有越過沈家族學的聲勢,但沈家族學能與太學比肩,本身便不容小覷。
受沈氏學宮蔭澤的學子猶如過江之鯉,自沈氏學宮學成出來的名士占著清流半壁江山,沈恪此來宮中,是為廢帝請命,此時殺了沈恪,剛剛平穩些的形勢,只怕又要掀起更大的波瀾。
楊明軒嘆氣,“沈先生入宮,好些讀書人自發候在宮外,一是等結果,二是擔心沈先生出事,眼下這般時局,如何對待沈家,需得格外慎重,重拿也得輕放,還請陛下三思。”
言罷心下嘆息,如若能爭取到沈家的支持,于穩定朝局上是一大助力,剛聽說容護衛是沈恪胞弟,他還思忖著容護衛居中調解,能緩和沈家與陛下的關系。
現在情況急轉直下,眼看是連轉圜的余地都沒有了。
外頭亂七八糟的流言崔漾也聽過一些,心下好笑,“不要對沈家抱有幻想,沈恪此人,面如佛子,頗有遺世之風,實則是個果斷金剛的內心,一旦他認定朕不該坐在這龍椅上,便絕不會手軟,沈熔的武功你也清楚,如若不廢,勢必成沈家另一大助力。”
楊明軒遲疑道,“可沈先生至今未娶,家中……”
崔漾抬手微壓,制止了他的話頭,“只是因為有婚約在身,出于責任供奉了牌位,至于終身未娶一事,他有書卷為伴,欲讓天下人少有所教,老有所依,哪里有什么功夫娶妻生子,守節二字,不知情人誤傳罷了。”
申興等人亦聽說過沈氏族學,沈氏學宮里的弟子離開書院前,都會帶著沈家的行資,選擇一個地方建蓋私塾,收弟子教學,時長達一年,教學成果納入學成考核,經年累月,受惠之人多不勝數,便是漠北窮鄉僻壤,偶爾也會聽百姓艷羨地嘆息,說要是沈先生的子弟能來這里辦學就好了。
一時便不知如何是好了。
楊明軒嘆息,與這樣的人為敵,實在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崔漾倒沒什么意外的,吩咐楊明軒,“沈家的子弟為官者數千,遍布各州郡,一旦截斷運糧道,會有很多麻煩事,你去找于節,再聯系秋修然,讓他們務必小心。”
天色漸晚,崔漾叮囑申興,“宮中防備用不了這么多人,你分撥一半去查各營兵器,每一柄都要登記造冊,避免被有心人利用了。”
局勢一亂,自有人趁機渾水摸魚,不得不防。
申興一聽便明白了,與楊明軒兩人,各自領了圣令告退。
崔漾回中正樓,沈熔本是暗衛之首,現在走了,原來的屬職洛拾遺提正。
洛拾遺遞上密折,這些年來他一直負責探查沈淵的事,是暗衛里唯一一個知曉沈熔身份的人,垂首勸道,“沈熔根骨極佳,武學一道上的天分造詣高到常人不能想象,沈氏一族里沈平結交了不少豪俠,要找些上乘秘籍并不難,沈熔哪怕武功被廢,從頭再練對他來說也不是難事,將來勢必成為一大勁敵。”
崔漾不語,洛拾遺沉默一會兒,抬頭道,“讓屬下去殺了沈熔,以絕后患,陛下切勿心軟留下禍根。”
崔漾示意他把密折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