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也在場,是在沈家洛陽府的一處丹柰園里,園子深處一座荒廢的小院,他們闖進去的時候,那是還是崔家阿九的陛下手里拿著鞭子,床榻邊四姑娘五姑娘渾身是傷,衣衫不整。
婢女和嬤嬤們大驚失色,就罵是誰做的,四姑娘說是陛下,陛下應了。
當時家主也在場,后面就是府里要把姑娘嫁去吳越的事了,公子帶著他去吳越打聽了消息回來,才到洛陽就收到消息,早在他們離開上京城的第二日,兩位姑娘就被送上了馬車,只是還沒過江,兩位姑娘就自戕了。
公子對崔家阿九的態度就變了很多,宮宴上崔家阿九與李侯之女斗贏一朵凌霄花,叫人送來給公子入藥,公子看也沒看扔到了階下,接著就是華庭之變。
如果不是她做的,為什么要認下,那時的崔九如此倨傲,目下無塵。
沈恪胸膛起伏,自那日拿到卷宗起,每念及此事,胸膛里便有如千刀萬剮。
他沈恪此生沒有對不起誰,唯獨對不起這一人,也不愿千汲誤會她,“她是替五妹妹四妹妹遮掩,五妹妹四妹妹走前留了一封遺書,被銷毀了。”他自母親口中知曉,五妹妹自戕前,給他留下了一封遺書,信里已說明緣由,并叫他替她們感謝崔漾,謝她保全了她們的名聲,以及沈家其余姊姊妹妹的名聲……
但是父親母親拿到信,第一時間選擇了銷毀。
他心存偏見,從未信過她,也從未認真了解過她,才鑄成惡果。
千汲心震,很快明白過來,當初便愿意替四姑娘五姑娘遮掩,且十數年從未向外人提及此事,這樣一個人,卻陰差陽錯落得那般下場。
千汲心折動容,“以后沈氏都跟著她么?”
沈恪壓住涌上喉嚨的鮮血,溫聲道,“她既非矯飾的暴虐之人,那么便是真正才華橫溢的有為之君,只要做清官好官,她不會不容人,她能讓都尉徐令領兵出征,已足見心胸氣魄。”
千汲應下,行禮告退,出去交代弟兄們。
沈恪坐于案幾前,腦中皆是那日萬丈崖壁上,她被箭矢射中,墜落曲江時望著他不可置信的目光,身體內似有千刀萬剮。
崔漾回了宮里,元呺和郭鵬都松了口氣,每年中秋節陛下都會一個人出游,他們知曉緣故,雖不多問,但還是忍不住掛心。
尤其如今身份不比以往,雖然大部分男子已經接受了女帝的事實,卻還是有一些格外偏激的男子,企圖捍衛男子‘不可動搖’的地位,宮中也時常有刺殺,只是能力太弱,闖不進宮墻罷了。
元呺上前行禮,“義和坊那位老神醫來了。”
崔漾眉心微蹙,“可有說為何而來。”
元呺點頭,“說是來找大貓,我們告訴他大貓今日不在,他也不肯走,現在蹲在中正樓房梁上不下來,他輕功極好,看著又不像有惡意,屬下們拿他沒辦法。”
崔漾擺手示意他們下去,自己回中正樓,催動內勁凝神細聽,知曉殿中除陳林外再無外人,這才開口問,“老先生怎么來了。”
頭發花白的老者從房梁上跳下來,展開包袱,拿出一大堆藥材,還有一大捆銀針,“這個時候你跑去哪里了,害老頭好找,你快快把手臂伸出來,老頭替你診治,你這個毛病最好是早點治療,久病傷身!”
此時一旦把脈,她只能活兩年的謊言便要被揭穿了,還不到時候。
崔漾也不爭辯,手指在格物架上輕按了一下,左邊墻壁彈開一個儲物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