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稱是,崔漾繼續看輿圖,推演蔡贛的攻城策略,半響察覺無人退下,詫異抬頭,看了看外頭天色,“都回去早些歇著罷。”
司馬庚垂眸起身,沈恪略遲疑。
宮女進來整理床榻,藍開垂著頭,眼睛往上偷看了左邊一位白衣似雪,右邊一位清貴俊美,小聲問,“今夜您二位誰隨奴婢去沐浴呢。”
崔漾聽罷,再一看宮女通紅的面頰,慌亂的腳步,不由啞然,擱下筆道,“這幾日宿在山林里,朕與大貓一道入眠,你們且去罷。”
言罷,見案桌前側立著的沈恪略僵直的背輕輕放松了些,似乎如釋負重,心中一時好笑,朝司馬庚道,“你也去歇息罷。”
司馬庚猜前方軍報該是喜憂參半,不再擾她,也不出言提及軍務,掀簾出去,見前頭風姿卓絕的人行得緩慢,知曉從今夜以后,她對沈恪,可能會敬他學識,愛他容顏,對他卻一定是無狎昵的。
也不會再傳沈恪陪寢。
司馬庚沿著溪流走至山澗旁,身前落來一名黑衣影衛,只叩首,未出聲問安。
司馬庚將袖中的信帛遞給他,“毀之,若不能,前往江淮,殺之。”
影衛應聲稱是,悄無聲息消失在黑夜里。
一卷輿圖翻來覆去,已起了毛邊,外頭蟲鳴鳥叫,圓月高懸,大貓窩了一整日,精力旺盛,鬧著要帶它出去玩。
崔漾領著它出了營帳,大貓頃刻竄了出去,崔漾見遠處有兩顆合抱之木,吩咐藍開不必跟,提身拔氣往面北的一株飛掠而去,落上樹梢前先朝對面樹干揮出一掌,沈平冷呵一聲,對接一掌,兩人掌力皆渾厚精純,掌力蕩開后,兩株公孫樹上金黃的扇葉簌簌落下,鋪滿了田埂。
沈平收了掌,手掌背到了身后,心中略驚,虎口微微發麻,落回樹干上,頭一次看了對面那張似乎得天地之月華的容顏。
夜風吹得其袖袍獵獵,明黃的龍袍在這被月輝渡上一層銀光的公孫樹下,是一中閑庭信步又天潢貴胄的耀眼,通身皆是扶危定傾的氣度,再配上朝霞黛湖的容顏,難怪叫堂弟神魂顛倒,又讓一個前朝皇帝甘心出謀劃策,連自家兄長出那御帳后,亦亂了心神腳步。
在沈家出事以前,他能確定兄長對與之定親的未婚妻崔九,只有出于婚約的責任,沒有男女之情。
“先生好內勁。”
崔漾微微一笑,看了一會兒夜間寧靜的村落,到大貓在山林里奔襲夠,消耗完精力跑回樹下,才又輕輕躍下,“不打擾先生賞景,朕回去了。”
那公孫樹冠蓋華盛,坐于樹干間,能看見那御帳燈火一直亮著,除了那位人前喜笑顏開人后耷拉著臉的侍從,再無旁人進出。
最外圍是朝臣的營帳,許多的公侯子弟踱步閑聊,或是談笑詩詞,亦或是撫琴,個個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若是那御帳簾幕微動,便要亂了呼吸,不見女帝出來,又失魂落魄。
堂弟在外猶豫,不敢進去,堂兄亦幾番徘徊,到子時,方才回去歇息。
她在做什么,不是貪花好色么?
這樣多的人等著被她挑選,卻一點動靜也無,誰也不傳喚,王侯公子入不得眼也罷,堂弟天真懵懂,兄長仙人之姿,也入不得她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