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達成協定,崔漾便也不去管他,去給沈平解穴。
周身阻隔的內勁漸漸恢復流暢,沈平些微怔忪,一時倒忘了思量這來皇宮自戕的古怪丞相,她知曉戚高歌的功法,能弄走蕭寒的功力,卻似乎不打算吸他的內功。
多少人為搶奪這一卷秘籍葬身劍下,而整個皇宮,只有她的內功能與他匹敵,眼下又正是重傷內耗的時候。
沈平眸色復雜,“你若是拿走我的功力,自此天下無人再能與你匹敵,千軍萬馬之中,你也如履平地,來去自如。”
崔漾往他身上扔了一件衣衫,叫他穿好,“沒有你的功力,天下也無人能與我匹敵。”
沈平接住衣物,見慣江湖中人為戚高歌這一卷秘籍爭得你死我活,現下聽這般云淡風輕的言語,實是叫他意外,原以為今次便是不死,也是半殘了。
沈平穿好衣衫,抬眸去看,大概是因為這丞相,那黛眉下一雙鳳目里帶了些舒朗懶散的笑意,越發如美玉生輝,明珠月華。
沈平清咳一聲,提氣拔身,飛到窗戶邊,才又折身道,“男女關系不要太混亂,我家兄長何等才貌,又守身如玉,何必放著珠玉不要,撿著石頭吃。”
他話音未落,人已經消失在了夜空里,只留尾音渾厚狂放,崔漾見王錚面容難得帶上寒霜,失笑道,“宰相肚里能撐船,何必與他計較。”
王錚淡聲道,“他說的并無錯處,連根底都不知曉的人,叫他睡在身側,不怕趁你不備下毒下殺手么?”
崔漾搖頭,“我睡著了也會有所警覺,他傷不了我,安心。”
王錚凝滯,亦想起了舊事,當年他藏著匕首徹夜不睡,一直盯著她尋找時機,有時一盯就是一整夜,幾年過去,亦未尋到時機,后頭她出了王府,在外招兵買馬,擴建地盤,在漠北扎根,他遠在上京城,兩人便再不是共用一個身份,日日待在一處了。
自那時起,她身側出現了越來越多的人,一些是臣子下屬,一些則是亦君臣亦朋友,譬如秋家家主秋修然,漠北申氏申伯瑜,宋擎,現在則有司馬庚,沈恪,甚至是宴歸懷,蘇仲棠,以及新貴陳伯寅幾人。
這些人便是在朝為官,只怕心思也不是十分純粹,只愿做臣子。
投之我桃,報之以李。
崔漾取了一卷明黃絹布,提筆寫圣令,上書賜鐵卷丹書,保王氏王錚終年性命無憂一行字。
崔漾蓋上國璽,天子璽印,以及她崔漾的私印,遞給他,“王錚,天子一言九鼎,你想要什么,可與朕說,只要朕能給,且辦得到,便都允了。”
對身處高位的臣子來說,這世上再沒有比枕著這一份明黃圣旨更能安穩的了,鐵卷丹書,只要不是謀逆的大罪,皆可留一命,且還是女帝這一朝第一份,不可謂不殊榮。
王錚凝視她的面容半響,謝過了圣恩,接過這卷圣令,看過一遍,起身擱進了火盆里。
那絹帛遇火堙滅,火光照著他清俊的面容,神色不辨,聲音沉穩,“臣用不著這個,陛下不治臣損毀圣令之罪便可。”
崔漾一時無言,這也不要,那也不要,想封賞亦無從封起。
王錚見她難得露出糾結為難的神色,握著斷蕭的手背到身后,笑了笑道,“待陛下從邊關回來,臣自會告知陛下臣想要什么,不會危及大成利益,危國害民,陛下一定能給,且辦得到。陛下不是說要出宮么?天色晚了,這便起駕罷。”
崔漾聽罷,寬了心,用有所求之人,才是用人之道,無欲無求,反叫人不安,王錚這樣,便很好。
略想一想,崔漾便應了,“那便待朕自邊關回來再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