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裹著雪花撲落眉宇,幾人穿了重甲,箭矢非但傷不到,還會卡在鎖子重甲中,手臂一攬折身一揮死傷便是一片。
身下快馬被箭射中,幾乎犟脫韁繩,前方不遠處便是濁河,萬箭射穿重甲,沒入身體,十余騎連人帶馬翻下河岸,冒出血色,染紅半片渾濁的江水,又被湍急的河流沖向下游。
沈平躍下江水,已不見了蕭寒與諸將身影,箭矢密密麻麻落入江中,沈平中箭,掠回岸上,內勁蕩開追兵,奪了馬匹,往兩界山奔去。
金慶快馬趕到崖前,看一江血紅,不由哈哈大笑,“蕭寒中箭身亡——蕭寒死在河里,身軀終將腐爛,化為魚食,哺育我突厥的沃土!”
“可汗威武——可汗威武——”
消息立時傳遍兩軍,諸將知曉蕭國國主單騎走羌胡,燒突厥糧草,殺敵數千人,萬軍圍困,身死濁河,無不敬服哀戚,此番蕭家軍與麒麟軍半數人馬死于突厥鐵騎下,對突厥人有多痛恨,對蕭寒就有多佩服,已有不少士兵匯集于濁河邊,歃血祭奠,若非蕭家軍中有袁翁等人阻攔,已有不少將領要率軍攻入羌胡,為蕭寒、蔡贛等人報仇雪恨。
崔漾剛與大貓沐浴完,聽完暗衛的信報,氣笑了,眼底卻沒一絲笑意,朝洛拾遺道,“吩咐暗閣,順著濁河周圍搜檢,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許半山若有所思,陳方行禮問,“主上懷疑蕭寒沒死?”
崔漾折扇在輿圖上點了點,“羌胡地勢平緩,兩界山內這一段濁河,再高也不過四五丈,蕭寒、蔡贛、周慶等人盤踞濱海十數載,熟不熟悉水性不必說,聽聞蕭寒曾在冬日跨海游至海外仙島,要叫他在水里死,只怕不容易。”
諸將皆是微微變色,許半山撫須嘆氣,“倒料不到蕭寒有此魄力,是真舍下了這九萬大軍不要,拱手讓與陛下了。”
梁煥因蕭寒已死蕭國滅而火熱的心緒冷靜了下來,“突厥人不走,他便一日不能與麒麟軍決一死戰,缺藥缺糧,拖的時間越久,軍心便越靠向大成,蕭家軍眼下對他尊重,用不了一個月,他蕭寒若不投誠,便成了食君之祿不忠君之士的亂臣賊子,這群兵留不住,倒不如似蕭寒一般,留下一個英勇殺敵戰死沙場的名聲,它日若有時機,卷土重來,一呼必有應。”
諸將皆色變,馮唐拱手問,“興許是真死了。”
崔漾寬袍廣袖,微擺手,“派人去打探消息,查蕭寒親信,尤其袁翁、蓽慶、施安、彭越、嚴元德等人,便知真死還是假死了。”
半日后哨兵送來突厥大軍北歸,袁翁等人率蕭家軍隔岸投誠的消息。
帳外皆是歡呼聲,蕭家軍麒麟軍自此歸為一家,戰亂平息的喜悅,歸家的渴望,江山一統不分彼此的安平,匯聚成隔著河道的喊話,淹沒寒風呼嘯。
帳中諸將皆是大喜,叩安,“無論如何,蕭國已滅,臨淄歸舊土,陛下圣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崔漾溫聲道,“都換了正服,與朕一道接北地的軍將歸誠。”
縱然蕭寒生死未卜,但蕭家軍投誠,舊土歸國,已是一件了不得的喜事,文臣武將皆是高興開懷,出了營帳還在議論。
崔漾寫了兩封密旨,一封送往上京城,一封送往冀州給刁同甫。
洛拾遺取出龍袍玉冠,沈平接過了托盤,“這里有我便好。”
洛拾遺未動,崔漾朝他點點頭,“些許瑣事,交給他做罷,你叫人盯著些衛氏三韓和南國的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