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應聲稱是。
崔漾尋著大貓的虎嘯聲,在一處公孫樹上見到了沈平,未曾靠近,先聞一陣塤聲,沈平坐在樹干上,不知在想什么,聽塤聲,倒好似十分蕭索一般。
沈平未察覺到真氣或呼吸,武功到他們這般境界,只要不刻意發出腳步聲,旁人無法察覺,只是心有所動,回頭時,便見她自云杉樹下走來,叫這清冷的山林也變成了人間勝境。
他與洛拾遺四人一戰,洛拾遺四人用命來拼,洛拾遺倒在地上,昏迷前質問他與他有何不同,似當頭一棒,叫他醒悟過來,是啊,他與洛拾遺有何分別,甚至更卑劣,她是兄長的心上人,而他本該巡游天下,賴在她身側不走,究竟是因為對兄長的承諾,還是因為自己的私心。
哪怕一開始是為兄長的承諾,阻止追封蕭寒為后,趕走她身側的男子,也已經不是了。
他愛上了她。
是一件叫他高興卻又痛苦的事。
聽聞兄長不日便到冀北,他該走了。
樹上坐著的人一動不動,摟緊了大貓,崔漾沉聲道,“你下錯了藥,淫1羊1藿的量五錢便夠了,你放了十倍的量,他們四人現在白受罪,若你想為醫者,精學后方可開藥方。”
沈平聞言,猛地抬眸,“在你心里,我就是這樣卑劣輕狂,拿人性命開玩笑的人么?”
這四人武功雖稀松,卻已是世間少有的高手,有他們四人做護衛,他可放心離去,所以研究藥方,熬藥送給四人喝。
現在對上那雙沉靜若寒潭的鳳眸,心里生出的是寒意和絲絲痛意,不由控制,似乎無論他怎么呼吸,都有針刺在里面。
沈平諷刺道,“本是上等的傷藥,尋常人都不定有什么狀況,這四人心懷鬼胎,反而齷齪。”
又知她不日便要下江淮,不再糾纏傷藥的事,看著面前這一張傾世華顏,叮囑道,“越地很危險,你千萬小心,到洛拾遺幾人好一些,能隨你上路,我便要離開了。”
崔漾聽他要走,心中倒微怔,不是要做近衛么?
崔漾開口留他,“你若肯留下,朕在上京城給你建一座工造院,礦、藥材、匠人隨你取用,不拘你自由,也不拘你具體做什么,你想研究什么便研究什么,朕說到做到。”
她言語誠摯,是真正禮賢下士的君王,眸光卻清正,不參雜質,將來她會有皇后罷,沈平呼吸窒痛,深看她一眼,“不了,仗劍走天下方才是我沈平,你若有需要的東西,叫兄長傳信與我便是。”
今生我沈平,亦只為你差遣,只為你效勞。
崔漾知他去意已絕,笑了笑,未再強留,溫聲道,“你兄長再有三日便到了,你與他見過面再走罷。”
沈平未答,知曉她對星象的興趣,未必比武學低,這幾月來,政務之外,只要有空,都在潛心學習,可見想將這一門玄學學好的決心。
如若懂得天象,身為天子,做事便又方便許多,大約這便是她研究星象的目的,卻也無妨,日后他會把畢生所學撰寫書冊,托兄長帶給她,盼望她有一日能心隨所愿。
沈平眼底倒映細碎的星光,最后道,“可否對我兄長好一些,多陪陪他,全當我這段時間殺突厥王,燒糧草,更改農具,冶鐵,絲織車的報酬了。”
因著自責內疚,兄長必不會再為他自己爭取什么,如果能多些與她相伴的時間,兄長定然能開心一些。
崔漾應允了,“好。”
沈平摟了下大貓,手臂微頓,低頭在它額頭王字上重重吻了一下,撒手提氣,轉身時停步,“我后日才走,這兩日你若想學星象,便來營帳找我。”
“我等你。”
話音落,人已消失不見,大貓自樹上躍下,許是癢,嗷嗚叫著用前爪扒拉去扒拉額頭,憨態可掬。
崔漾失笑,沈平要走,她心里說不失望是假的,但她已盡力,給了最寬宥的縱容,留不下,如此便也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