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濕的水滴從山石縫隙里滴落,匯集成股,順著鐵鏈往下,洗刮出一層血水,低洼處積出血紅色。
“右護法。”
洞口兩名黑衣蒙面人問禮,穿戴斗篷的黑衣人踏步進來時,洞道里混著血水的污漬散至兩側,又似乎那雙銀色云紋絲履并沒有真正落在地上,一路行至被四方鐵鏈栓住的囚犯面前,未曾沾染上絲毫泥污水漬。
“還沒有交代么?”
聲音自鐵面具后傳來,回響在空曠的山洞里,越顯幽冷,潮汐回落后江風灌進洞里,兩名執鞭的黑衣人打了寒顫,埋頭跪地,“酷刑用遍,屬下抽斷了三根虎刺鞭,他還是一個字不說,也不肯給崔九下藥,只堅持要見先生。”
四方鐵鏈困住手腳,血肉模糊的人垂著頭,呼吸微弱。
鐵面人踱步到刑架旁,剮具,刷具,倒刺骨鞭上都已沾滿血肉,鐵面人拿起放在一旁的兩張沾滿血污的布帛,依稀可見上頭字跡神清骨秀,又威懾內斂,布帛上帶著淡淡的松香,另有半枝殘缺的玉簪,玉簪樸實無華,殘缺半角。
“放下。”
人垂著頭半死不活,聲音似火栗上磋磨過,嘶啞干涸,“女帝敢孤身出宮,南下江淮,游走于市井之間,并非是不知道會有危險,而是她精通醫毒術,天下無人出其右,且她生性縝密,看似隨和從容,實則哪怕是近衛送上的東西,她也不會盲目服用,哪怕是吃食,湯茶。”
一路自商丘尾隨至江淮,均尋不到好時機,計劃停滯不前,鐵面人盯著半死不活的人,“怎么現在愿意說了。”
鐵面人指望他潛伏回女帝身側,是以百般酷刑,也未傷及對方一張臉。
掛在鐵鏈上的人呼吸急了些,鐵鏈晃動,身上傷口溢出鮮血,一滴一滴滴落水洼里,“正如閣下所言,她一日是女帝,便一日不是我這般的人能擁有的,只要來日閣下答應不傷她性命,我便帶她出海避世,還君江山社稷,再不會礙著你家主人的路……”
鐵面人用骨鞭抬起面前這張臉,五官尚算周正子弟,但僅此而已,莫說那日引得商丘萬人空巷的游俠之首沈平,廢帝司馬庚,沈家沈恪,上京城比之出色的人比比皆是。
鐵面人冷笑一聲,“女帝將你撿回去前,你是路邊快要餓死的叫花子,你現在果真肯背叛她么?”
鐵鏈晃動得厲害,“廢掉她的武功,我帶她出海,再不回來了,只要你信守承諾,你若信,便聽我的,若是不信,你殺了我,何必浪費時間。”
醫師曾給此人上過一種致幻的麻藥,此人畢生夙愿,不是成為皇后,而是與女帝歸隱山林,男耕女織,此番言論,鐵面人心下已信了幾分,“你想怎么做。”
身上創口一層疊一層,血流滴落水洼的聲音從未斷過,亂發下的面容越發蒼白無色,“女帝極為護短,由我寫一封信,暗中著人送往江淮,她必定來救,你們可先布下天羅地網,擒拿住她,為操控麒麟軍,想必你們不會動她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