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腳底色如白壁,卻是鮮血淋漓,上頭皆是碎石割裂的口子,木刺嵌在其中,垂在身側的手上滿是泥污血痕,血水與泥水混合。
有蜈蚣在腿上爬,亦一動不動,陸言允見過這樣的病人,知道她的腿是沒有知覺的。
陸言允上前網住蜈蚣,趕走釘在上面吸血的蟲子,狼狽地避開眼。
那眸光卻銳利,靜看著他,深如瀚海。
陸言允深吸口氣,拿出背簍里的水囊,揭開塞子,遞到她唇邊,見她不張口,正打算解釋他尋常喝水,并未碰到壺口,脖頸就被勒住了,那動作極快,出手如電,有什么東西刺入脖頸,叫他五臟六腑霎時疼得厲害。
陸言允掙脫出她的手臂,后退靠在石壁上。
“你——”
崔漾命令道,“不想死就把我背回你家。”
江邊的山都被封了,沒有搜檢的手令,尋常人進不來,這青年步伐沉重,并非習武之人,麻布衣衫,雙手手指指腹上都有常年握筆留下的薄繭,是個家貧的書生。
江邊村鎮里該都有不能進山的禁令,青年進山來,要么他所在的村舍偏遠,沒有收到消息,要么是此人頗有些機敏,能避開守山巡查的兵丁。
青年錯愣地看著她,崔漾命令道,“你體內十二枚牦牛針,只有我能解,倘若不聽話,三月一到,銀針刺破你血脈,頃刻斃命,你家中尚有癱瘓重病的人要照顧,恐怕不愿就此亡命罷。”
陸言允看了眼背簍里的草藥,知她非但通曉武藝,甚至精通醫毒術,緩過那一陣痛,上前撿起了水囊,擦干凈上面的泥土,“姑娘要先喝點水吃點東西么?恢復一點力氣,我背你出去,找人給你治傷。”
散落的發絲如瀑,凌亂,染著泥污,些許黏在面容上,鮮血已將白色的中衣染紅,卻因眸光太過平靜,反而叫人忽視了她因失血而蒼白的容色,干裂的唇,以及被汗水潤濕的額發。
哪怕一動不能動躺在這兒,也是強大的。
陸言允重新把水囊遞過去。
崔漾就著他的手抿了一口,喝一口歇片刻,一盞茶的量喝了一刻鐘,慢慢咀嚼著遞到唇邊的干餅,因饑餓空蕩緊縮三日的胃慢慢舒展開,劇烈的胃痛緩解了不少。
青年正給她清理傷口,因著要解開中衣,崔漾以為對方書生禮儀,該會些許遲疑,不想對方專心給傷口止血,眉心緊鎖,面色凝重,似乎并未注意男女之別。
大約擔心她死了,無人解毒。
知道怕便好辦許多。
崔漾閉目休息,“名字,家住何方。”
陸言允綁扎傷口的手些微停頓,眸光落去她面容上,“陸言允,家住灣江畔云州郡東平縣陸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