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修煉過萬毒功，雖然是喪尸之軀，但是面對這種腐蝕性極強的毒霧也無法抗衡。
好在，他是顧雪明的尸傀，顧雪明可以通過契約，把陸灼承受的毒大半轉移到了自己體內。
因此陸灼受瘴氣腐蝕并不嚴重，皮相都還算完好，只是在這瘴氣之中，他膚色越來越深，接近一種詭異的紫黑色。
更糟糕的是，不知是不是因為剛剛狂暴化的影響，陸灼完全失去了神智。
他漆黑如墨的眼睛泛著一絲迷茫的神色，整個人如提線木偶，被顧雪明一點點拉著往前走。
忽然，顧雪明腳下一沉，帶著陸灼直直摔倒在地。
顧雪明躺在地上，他意識模糊，已經感受不到疼痛了。
昏昏沉沉間，顧雪明仿佛又回到了過去。
那時，他好不容易成為風清門的內門弟子，身著竹青長袍，手持凜然銀劍，心懷蒼生，意氣風發。
第一次下山歷練，顧雪明就遭遇了危險。
從小的生活經歷讓顧雪明深知凡人的貪婪不堪，但對于修仙界的齷齪，卻所知甚少。
一杯毒酒過后，顧雪明再睜開眼睛。
自己渾身的經脈已盡數被挑斷，空留一身剛剛修煉了五年的淺薄修為，被關在暗無天日的萬毒宗地牢里，成為一個卑賤的藥人。
此后他每天過的生活就是試毒、等死，再試毒、再等死
偶爾試藥時，他能聽到一耳朵萬毒宗弟子吟誦萬毒心法的聲音。
為了活命，顧雪明不惜走火入魔，發瘋一般練萬毒心法，心法不全之處全憑自己瞎推。
在那里，他經歷了各種各樣的毒。
毒藥是家常便飯，又被扔進毒蟲蠱當肥料，還被投入萬毒池煉毒丹
不知多少次幾乎被毒成一攤白骨，他憑著一股閻王爺也不敢收的韌勁生生活了下來。
不知昏迷了多久，顧雪明被一陣刺耳的聲音吵醒。
他睜開血紅一片的眼，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又在鬼門關走了一回，顧雪明已經開始適應起這里的瘴氣了。
他身上重新長出了新的皮膚，新生的皮膚十分白皙，帶著一絲奇異的潤澤，就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顧雪明對此并不陌生，這是他體內萬毒功練到第五重的表現。
他原以為，自己來到這異世，一切從頭開始，想要煉成萬毒之體，定然需要耗費大量時間。
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幸運地遇到了至毒之物。
富貴險中求，越是兇險，越是強大。
顧雪明原本打算做足準備以后，過段時間再來收服這瘴氣之毒。
可惜情勢所迫，自己只能提前進入瘴氣之中。
好在，還是成功了。
顧雪明抬眼望向陸灼，見他獨自一人站在遠方，低著頭不知在做些什么。
剛剛驚醒自己的聲響，應當就是他弄出來的。
顧雪明開口呼喚他，聲音喑啞地像是含了一團沙“陸灼。”
陸灼的皮膚恢復到了原先毫無血色的蒼白。
聽到顧雪明的聲音，他緩緩轉身，下意識把自己的雙手藏在背后，卻沒有過來。
顧雪明慢慢撐起身子，骨頭發出幾聲脆響。之前自己的身軀被瘴氣之毒破壞地太厲害了，還在恢復中。
他站起來，挪著步子走向陸灼。
陸灼背著手，一言不發地盯著地面。
他全眼漆黑，顧雪明看不出陸灼此時的狀態是清醒還是混沌。
他啞著嗓子喚了幾聲陸灼。
陸灼始終沒有半點回應。
無奈，顧雪明只好把元神投射到陸灼的意識之中。
滿目望去，陸灼的意識里只有昏沉、枯槁的黑色，粘稠污穢的尸海在下方無聲翻涌。
一片死寂之中，顧雪明好不容易才找到漂浮在尸海之上的小陸灼。
此時的他，是少年模樣，青澀而倔強的臉龐透露出一派死氣沉沉的消極，任憑自己在骯臟的尸海之間起起伏伏。
看到顧雪明，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輕輕抬了一下，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