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從腦子里冒出來,連元茂都止不住的覺得荒謬。
他從來沒有和人在男女之情上爭個高下。他六歲登基就成了天子,哪怕皇太后對他極其嚴苛,皇太后手下的那些宦官在他年少的時候,仗勢欺人。但他依然還是皇帝。天生的眾星捧月,高高在上。朝臣們還需要他費心思,尤其是那些從南朝渡江過來的士族名士,讓他禮賢下士。
其余的他沒有費多少心思,尤其男女上。前生十五歲,嫡母就送來了貌美的掖庭女子。那些女子不管是貌美還是出身清貴,于他而言只是唾手可得的東西。只需要一道詔令,自然而然就進宮了。
唯獨在她身上他狠狠的栽了一個跟頭。
他理所當然的覺得她就應該是他的。
在長樂王之前,他沒有想過還有別的可能。
荒謬的念頭如同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大,哪怕元茂有心去壓制,竟然也有些壓制不住。
他沒有過正常少年人的時候。平常五陵少年鮮衣怒馬,喜怒隨心。他從前生到如今,都是戰戰兢兢,將所有的情感全部都壓制下來,不在人前表露太多。
年少輕狂,他完全不知道是個什么滋味。
元茂去看那等人高的銅鏡,銅鏡的鏡面上照出了一個少年人。他注視鏡子里的人稍許,發現鏡子里的人,也僅僅只是有一張少年的年輕面容,眼底里還是三十來歲男人的滄桑。
他前生撒手人寰的時候,也不過是三十出頭。這年紀對于男人來說,還在壯年,但他已經經歷過幾次生死攸關,還有臨死前的壯志未酬。
眼底的滄桑和少年人的容貌在鏡中交相輝映,格外的詭異。
做個完全的少年人是個什么樣子
元茂想了下,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前生是被太后壓制著,不敢表露出半點真正性情出來。
他渴望如火熾熱的愛恨,也渴望放馬奔騰,但是這一切他都做不到。就只能愛上愛恨隨心且熾熱的女人。縱容她的一切,因為愛她,也因為她身上有他渴盼的一切。
弟弟們的那股少年血性,他看著,卻始終不能感如身受。
前生做不了,今生要試試看么
元茂想著。
這個念頭有十足的誘惑。更何況得到的獎勵讓他蠢蠢欲動。
中常侍在一旁看著,他見到天子佇立在銅鏡面前許久,他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出聲。一直在小心等著。
過了好會聽到天子輕笑一聲。
“將最近制好的夏衣時常給朕備著。”
每逢四季變換,宮內都要替帝后掖庭美人們裁衣,現在沒有皇后,掖庭也沒有任何嬪御。自然是只忙著天子和太后了。
天子對衣著服飾并不上心,只要整潔,場合用的對,其余的并不在意。
中常侍聽到天子這么說,心下奇怪還是應了下來。
宮廷之外,傳來了平叛的好消息。朝廷的赦令下達,作亂的人見狀見好就收,一哄而散。當然也有刺頭,朝廷平亂的大軍隨后就到,沒了簇擁這些人的同黨,那些人無法和朝廷做對。平定起來,遠遠輕松的多。
代郡龍興之地的叛亂平定消息傳來,另外又傳來了各地叛亂陸陸續續平息的消息。
這是元茂在朝堂上的初展崢嶸,大獲全勝。
朝臣提議朝廷慶賀這次的平叛大勝,但是年少的天子卻否決了。
“若是追究叛亂的起始緣由,乃是下面的官吏,誤解了朝廷的用意。生生的將好事辦成了壞事。才會有這么大的禍亂。此時更應該反省自躬,哪里還能大肆慶祝”
天子這話說的讓人挑不出錯,另外天子又升了將軍于倩以及跟著他去平叛的人的官,大家都升了一級。
中書省擬好詔書供天子預覽之后,下發門下省執行。
長信宮里靜悄悄的,四娘虞寧跪坐在太后身邊,輕輕的持著玉捶給太后捶肩。
皇太后這兩日身體不好,醫正過來看了,開了兩三副靜心安神的藥,說需要安心靜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