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這一片原本就是古城,只是幾十年前因為戰亂不斷而沉寂了百年。那些古跡都還在,白悅悅一個個找過去,和元茂一塊游山玩水。阿驥苦兮兮的在宮里,處置那些政務。
元茂和她登上一片土丘,這地方原來說是周王城的遺跡,到了這會只剩下一片夯土城墻。當地人對這片土墻沒什么興趣,算是個清凈的地方。
元茂牽住白悅悅的手,小心的將她拉上來。這片土墻有些高,站在上面,竟然能將遠處的風景給收入眼底。
白悅悅向周圍看了一圈,然后腳下蹬了蹬地。
“想起來腳下面的都是千年以前的東西,還莫名的有些小激動。”
白悅悅握住他的手,和他笑道。
元茂淺笑一下,突然感嘆道,“千年前這里也是一所宮城,到了如今卻只剩下這一面墻。”
他說完,眉頭蹙起,“這么說起來,其實這世上這些東西都是過眼云煙,不會永久存在于世。”
白悅悅差點沒捂臉狂叫,她知道元茂是個敏感的人,可沒想到他竟然這么感傷悲秋。
說實話她爬上來就是覺得腳下是千年前的東西,真的好神奇好有趣。元茂這一茬子想到她完全沒預料到的地方去了。
“以后的事,我們也管不了,管不住。”
白悅悅幾乎要嘆氣了,“只是我們活著的時候,坦坦蕩蕩,求一個問心無愧罷了。”
元茂嗯了一聲,握住她的手。
這兩個月內,白悅悅和元茂倆幾乎將洛陽附近給跑遍了。若不是擔心來回路程有點遠,她能把元茂給一路拐到四周的州縣去看看。
到了戌月,元茂的不安到了頂點。過了那個閾值之后,他的心卻又詭異的平靜了下來。沒有當初之前那些日子的難受和惶惶不安。
戌月其實還是他和隆隆的生辰。
元茂讓人給隆隆辦了一次生辰宴,相當的熱鬧。宗室內但凡能入宮的,幾乎都已經來了。
世俗不給小兒過隆重的生辰,何況也不是過整歲,天子令人辦的熱鬧。眾人心里不解。
隆隆今年的生辰過的特別開心,許許多多的宗室都來了,還都帶著孩子入宮。許多同齡人在宮里玩了個痛快,這個是宮人和保母給不了的。
元茂對隆隆的生辰辦的隆重,自己的卻并不在意。親自下旨說民力艱難,應當珍惜,今年的生辰用不著群臣慶賀。回頭和幾個弟弟,還有自己一家人在一塊辦了家宴,就算是過去了。
到了前生離世的那一日,元茂將三個孩子都叫到跟前,親手給他們整理了著裝,好好叮囑他們要多度圣人書,也要聽母親的話。不能讓母親傷心。緊接著那整天都黏著白悅悅不放。到了夜里更是抱緊了她不撒手。
“我今夜里還是陪著你,”白悅悅拍著他的背,“我哪兒都不去。”
哪怕元茂沒說過,她也感覺他上回應該就是在這天里的夜里。元茂嗯了一聲,又道,“你不要怕。”
這話明明是告訴白悅悅,卻像是說給自己聽。
白悅悅也看出了他的不對勁,也沒有點破,順著他的話點頭。
夜里元茂和白悅悅躺在一塊兒,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掌心冰涼。她手掌里的熱意通過相貼的肌理源源不斷的送過來。
白悅悅感覺到手掌里的濕冷,她過來離他更近。
“我在呢。”她輕聲道。
元茂準備打算今夜不睡,在她的柔聲安慰下,原本就沉重的眼皮終于合上。
他不敢睡的太沉,保持著一份警惕。哪怕如此,他依然感覺到自己像是被千百只手給拖拽著,像是被拉了上來。他想要說話,根本無法發聲。
四周有許許多多的嘴在說話,仔細聽,那些聲音是已經過世了的人。他們或是高聲譏笑,或是大聲咒罵。
開始的時候還能分辨出到底是誰的聲響,但到后來那些聲響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大。根本分不出來了。
他睜開眼見到四周全都是那些敗給他且已經過世了的人,還有那些死在他受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