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錚舌根發癢。
他忍了半天,再三確認李含章已經離開,終究還是將那話罵出了口。
“真他媽的”煩。
那沒接上的一點,到底差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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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含章倉皇逃回北堂,鉆進在被里。
她羞恥極了,掩著半張發紅的臉,十根手指也溫熱異常。
元青在她身旁睡得很熟,呼吸聲一深一淺。
如是往常,聽著小姑娘平穩的呼吸,李含章都能很快入睡。
可今夜,她全然平靜不下來。
腦袋里像養了一團蜜蜂,嗡嗡地吵嚷著。
心里一會兒氣,一會兒苦,還有羞、澀、惱。
像是柴米油鹽在心頭打了翻,好怪,怪得人徹夜難眠。
以至于李含章晨起時,眼瞼下都浮著一圈淡青。
元青陪她更衣挽發,被這精神不濟的臉色嚇著,關切地追問她昨夜是否夢魘。她耳朵紅得嚇人,卻只繃著臉,含糊地說她沒事。
用早膳時,梁錚并沒有來。
聽元寧氏說,他起早備膳之后,隨意糊弄了兩口,就到雜院里練槍梁錚往常練槍都在中庭,也不知今日為何要躲去偏僻的雜院。
李含章垂頭,捏著瓷勺應了一聲。
早膳是薏仁芡實粥,軟爛香濃。
她心不在焉地翻著腕子,將粥食攪合得天翻地覆。
經了整夜的沉淀,她那股含羞的委屈勁兒已經消退,只剩有苦難言的煩悶。
她好像隱隱期盼過、心念過一剎,要梁錚找她講些什么話。
可也只有那么一剎,就被她遺忘在腦后。
今日要回門,要行字笄之禮,還要應付太華好多事兒還等著她干。
待到李含章出府時,梁錚已等在車邊。
他通常親力親為,沒有下仆,要入宮,自然也是親自駕車。
梁錚著了一襲鴉青羅袍,雙臂環胸,窄袖上折,手腕露在外頭。
李含章才去瞧他第一眼,當即就捉到那袖紋之間的兩截蜜色。
貓兒似的無名火頓時升騰。
七分是想到昨夜,三分是惱他冷天還裸著腕子。
“你是木頭做的”她恨恨地嗆。
榆木腦袋,不知冷熱
梁錚莫名其妙挨了罵,眉關收緊。
可很罕見,他沒有回嘴。
他嘴唇開合,似乎本想說些什么,但最終并沒有說出口。
反而還上下打量她幾番,眸光頗為復雜。
有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思索。
李含章被梁錚的目光掃得面色一臊。
她氣呼呼地扭頭上車,丟下一句軟綿綿的叱罵“看什么看,不準你看”
入宮這一路上,李含章沒再同梁錚講話。
不知她到底是在生誰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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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徐徐駛于街道之中,穿過皇城,來到長樂門前。
太極宮就在長樂門后,是皇帝、皇嗣與妃嬪所在,車馬不得通行。
二人停在門前,等待太極宮內前來接應的步輦。
只是,步輦沒來。
唯有一位青衫女官,疾行至二人車架之前。
“見過玉清長公主,見過駙馬。”女官行禮道,“陛下是日龍體欠安,回門禮免。二位移步習藝館,行字笄之禮即可。”
她一面說著,一面悄悄掀起眼簾,瞟向梁錚。
對于玉清長公主與鎮北將軍的婚事,燕宮早就議論紛紛,道這二人是惡狼配瘋婦。連圣人身邊的公公都押了注,賭他們終會鬧得兩敗俱傷。
不過,大多數女官對梁錚好奇更多。
因他活在深宮的傳說里,往往三頭六臂、面目可憎。
當然,梁錚本人是好看的。
縱有斷眉,瞧著也高大俊偉,令偷偷窺伺的女官白面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