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丹云寨的事應當能瞞下來了。
怕就怕那惡匪拿了這筆錢,還要出爾反爾、過河拆橋。
李含章越想,神情越凝重。
小山眉也顰出微痕。
她正思索著,一抬頭,卻見梁錚還站在面前。
男人的身姿挺拔頎長。
右手背在身后,像是藏著什么東西。
“怎么”李含章不解。
梁錚沒回話,只伸出右手。
他徐徐展平五指琉璃桃花簪顯露出來。
李含章眸光驟亮。
她拾起長簪,擒在指間把玩“給本宮的”
梁錚嗯了一聲。
李含章喜上眉梢。
她是大燕的王室,平日珠翠羅綺、穿金戴銀。
再不受寵,她的衣物首飾也均由頂尖工匠打造,比這琉璃桃花簪金貴百倍。
可不知為何,看著這個小玩意,她心中就是歡喜得緊。
梁錚口吻溫和“喜歡嗎”
經此一問,李含章斂了斂神色,矜傲道“一般,湊合。”
可她藏不住眉眼里那點欣喜。
像春桃破開初蕊,在融融的風里得意地搖擺。
梁錚勾唇,沒有說破。
李含章揚手,正要將琉璃桃花簪別上發間。
剛抬頭,就撞入梁錚的眸中。
他一雙眼長而不狹,明光銳銳,此刻卻笑意沉沉,毫無棱角。
深邃又動人,比夜色更濃,比碎星更亮。
李含章呼吸微窒。
她的胸口又悶又慌。
像小鹿躍動,在青石上叩出聲響。
確實是好看的。
他應當多這樣笑笑才對。
可是她為何會這樣想
李含章執簪的手懸滯半空。
她被自己這突如其來的念頭嚇著了。
似是為掩飾此刻的心潮,她的小臂飛快地落了下來。
梁錚見狀,眸光一暗。
李含章低頭,本要將琉璃桃花簪歸還回去,卻又心中不舍,只好將它圈在手中。
“本、本宮”
想解釋些什么,但腦袋空空。
她又煩又惱,倉皇地下了榻,逃似地跑出北堂。
梁錚一動不動地站在原處。
委屈又辛酸。
他不解又是哪里做錯了
剛才還好好的,怎么就惹惱了她。
朦朧的情感在心頭徘徊,占據了梁錚的喜怒哀樂。
他郁悶地思考著原因。
忽然想起李含章緋紅的臉,與那本被她踢到榻下的話本。
她生氣的緣由,莫不是與話本有關
梁錚俯身,向貴妃榻下展臂摸索一陣兒,捉到話本的一角,輕輕勾手將之取出。
話本仍停留在李含章讀到的那頁。
梁錚第一眼就看見那春光旖旎的白描插圖。
他突然有了新的推斷。
險些將手里的紙頁捏皺成團。
難道李含章是覺得他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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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含章離開北堂后,一溜煙跑去了會客的中堂。
中堂空無一人。
她獨自坐于主位之上。
琉璃桃花簪仍被她握在手中。
微涼,硬實,像一種無聲的宣誓與提醒。
在方才的剎那,李含章意識到,她與梁錚之間已有什么不可控的東西萌出嫩芽。
她應當瞧不上他才對。
但與他待在一起,又會不由自主地感到喜悅。
李含章感到迷茫,甚至隱隱有些害怕。
如她這般久飲孤獨之人,任何一點擅動的凡心都像危險又瑰麗的火苗。
或可燎原、涅槃重生。或可焚身、萬劫不復。
李含章一手托著下頜。
另一手則輕輕地敲打那只長簪。
她苦思冥想好一陣兒,都沒找到問題的答案,只好暫且作罷。
千萬得打起精神。
今夜還要到西市去埋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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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薄暮西沉,月黑風高。
上京不設宵禁,入夜后,百姓仍能自由行動。偶有金吾衛在城內來回巡邏,遇上可疑的一兩個,才會停下腳步、稍作盤問。
李含章將元青哄回元寧氏處,提前換好輕便的行裝,就假裝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