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含章又羞又氣:“不準看!”
都怪梁錚這個大笨蛋。
要不然、要不然她怎會做這事!
她將粥勺送往梁錚嘴邊,飛快地轉開通紅的臉。
“吃你的!”嬌嬌的一叱。
梁錚揚眉,心中頓生遺憾。
他張口,剛要吃那一勺粥,忽然感受到兩道異樣的打量。
小孔雀眸光閃爍,正悄悄地用余光瞄著他的反應。
似乎是想看他對這碗粥評價如何。
梁錚的嘴角微微上翹。
他的小妻子好不坦率。
可她明明就可愛到什么都藏不住。
梁錚佯裝不知,慢慢飲下李含章喂來的粥。
輕微的吞咽聲緩緩滾落。
李含章莫名緊張。
明明是梁錚在喝粥,卻仿佛是她在吃石頭一樣。
她沒敢回頭看他。
像在等待什么宣判似的。
可梁錚沒有吭聲。
狹窄的余光看不清他的反應。
李含章惴惴不安。
是她做的粥太難喝了,他不喜歡?
可這是她第一次給人做粥,多少應當鼓勵鼓勵她吧。
梁錚這個大笨蛋。
以后她再也不給他煮粥了!
越往下想,李含章心里越發惱躁。
她正要怒瞪梁錚,卻聽梁錚先開了口。
“卿卿。”他口吻冷靜,聲線卻有些發悶,“幫我喊杜軍醫過來。”
李含章回首,看見梁錚仍靠坐在榻上。
他泰然地抬著手,虎口嵌在面前,長指緊扣人中。
寬厚的大掌遮住下半張臉。
擋得嚴嚴實實。
可李含章還是看見了。
鮮血正從他指縫間慢慢冒出來。
“別怕。”梁錚寬慰她,“卿卿,我沒……”
話還沒說完。
他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
在樓宏明與肖氏的營帳內,李含章席地而坐。
她緊緊地蜷縮身子,無助地環住自己。
好看的眼睛腫得像兩枚桃核。
手中緊攥著一紙藥方。
肖氏半蹲在李含章身側,輕輕撫摸她的背脊,安撫著她。
“長公主,您不要哭啦。”肖氏柔聲哄道,“杜軍醫也說了,將軍他只是肺火一時過熱,血氣榮于臟腑,休養幾日就好了。”
李含章沒應聲,只向下埋了埋頭。
藏起滿是淚痕的臉蛋。
小孔雀無精打采,渾身的羽毛好似都濕漉漉的。
“是、是我害的。”
她聲音極小,仍在抽噎著。
“都、都怪……怪我。”
李含章的腸子都要悔青了。
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同時煮食干野菜與冬芥。
方才煮粥時,李含章聽肖氏介紹說,干野菜能強胃健脾、冬芥能聚陽益氣。她嘆為觀止,便將這二者一同丟進鍋里,以期療效更妙。
豈料這兩種食材,分開食用各有妙效,合在一起便會令臟腑沸熱、鼻衄不止。
梁錚暈厥之后,杜軍醫與樓肖二人聞訊趕來。
在杜軍醫為梁錚診治時,李含章手足無措地站在旁邊、哭成了淚人。
這件事,肖氏也是自責的。
她教李含章煮粥,卻沒想到李含章有自己的想法,故而盯得不牢,連人將干野菜與冬芥混在一起、胡亂切跺都沒發現。
“事已至此,”肖氏微斂眸光,“咱們再自責,也多說無益。”
肖氏又點了點李含章手里的藥方:“長公主,我為您去幫將軍煎藥,如何?”
聽見煎藥二字,李含章肩膀輕顫。
她抬起頭來,黯淡的桃花眸終于出現微光。
碎星似的光。
像是某種期望。
“我……”她囁嚅。
心緒仍在猶豫,跌宕不定地徘徊。
可很快,碎星墜入瀚海,而瀚海之畔拔出蘆葦。
李含章的眼眸一點點地亮起來。
“我來為他煎藥,請你教我。”
她的目光很認真又柔軟,藏著懵懂的真心與堅定。
“這次我一定不會亂來了。”
-
待到梁錚的藥煎好時,天色已經黑了。
月白風清,營帳邊插滿火把,明光連綿,照亮了足下的路途。
李含章小心翼翼地捧著藥碗。
她穿行于火色之中,步伐輕緩,一路走回主營。
寒風卷過周身。
她被凍得雙耳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