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含章的五指緊緊并攏,透白的頸與頰遍燃火色。
她連連搖頭,下意識往后縮。
“咚。”
撞上一堵冷墻。
這床本就依墻而立,木板又窄得很。
除了往前跑,根本無處可躲。
可梁錚就擋在前頭。
往前跑無異于雀入狼口。
“不、不行!”她嗚咽。
別說給什么說法了,她連手都不敢放下來。
梁錚的臊赧只有方才一瞬。
他俯身探去,捉住李含章掩面的雙手。
“卿卿,你我是夫妻。”
“你連書都能看,此刻又何妨?”
他松懈她的指,像摘蔥子那樣輕巧,還不忘好聲好氣地哄她:
“往后要見的次數還多著,先熟悉熟悉。”
梁錚這番軟硬兼施,令懸在李含章心頭的羞赧被漸漸抹平。
這壞家伙說得沒錯。
又沒做什么為非作歹的勾當。
李含章深深地吸氣,又深深地吐出。
新鮮空氣涌入肺臟,僵硬的窄肩也徐徐緩和下來。
捧著臉的指熨燙灼熱,似是為了消弭緊張,在頰側不住拍打。
一雙烏黑晶亮的眼眸緩緩露出指縫。
梁錚沒有作聲。
溫亮的火光盈滿狹小的室內,將木墻上的倒影勾勒得無比清晰。
空氣莫名沉默著,好似一汪暗自沸騰的油鍋,滾動著細微的氣泡——只要淌下任何一滴水,便會迸發滋滋的聲響、掀出駭浪驚濤。
一粒汗珠順著梁錚的額角淌落,墜入這近乎凝滯的氛圍中。
“嗚哇!”
嬌怯的驚呼炸了開。
李含章十指一繃,忙將長腿蜷往身前,委屈地疊著。
梁錚輕咳,局促得耳際通紅。
他無奈,又覺著好笑,盯著她瞧了半天。
“就這么怕?”才開口道,“在蘆葦地里的時候,也不見你這樣。”
提到蘆葦地,李含章細腕一僵。
連繃直的手指都微微蜷起,在面上臊赧地揉搓。
“那、那不一樣!”她又羞又急,“那是因為——”
因為蘆葦地里黑燈瞎火,伸手不見五指。
而現在,周圍亮堂堂的,幾乎與白日沒什么差別。
可這兩點差異,她是說不出來的。
反倒將自己憋得小臉通紅、緋頰盈潤。
李含章越憋越急,哀哀地嘆氣,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她微松手指,確認似地,又露出一點眸光。
其中的意味清澈如水、又懼又怕。
還有不可思議的訝異,與天真無邪的懵懂。
梁錚聽她沒出聲,便抬眉朝那瑟縮的小人兒望過去。
對上那雙露在指縫間的眼眸——烏亮清潤,絲毫不染邪祟,滿是青澀的純稚。
梁錚的目光越發深郁,火舌在眼底躍動。
李含章對此渾然未察。
她的注意力正凝聚前方。
許是與梁錚相處久了,盤踞的羞赧也好似退潮,從心間緩緩撤去。
好奇取而代之。
還有……微妙的嫌棄。
她飛快地瞄了瞄面前人,見他沒什么動作,便試探性地伸了伸左腿。
梁錚突兀出手,捉住了李含章的腳踝。
李含章沒料到他會有如此舉動,像只受了驚的兔子,連忙往回收腿。
可梁錚的力道不降反增,甚至向前一拽。
他絲毫也不肯饒她。
梁錚松開手,轉而掐住她的臉蛋,虎口扣在下頜。
手上倒是沒使勁兒,只報復似地捏了捏她臉頰上的軟肉。
他沉聲:“我不嫌棄你,你還嫌棄我?”
被戳破心思,李含章不敢說話。
明亮的桃花眼閃爍著,顯得心虛又委屈。
怎么就被梁錚發現了?
她不是故……算了,她就是故意的。
嗚,對不住!是她太壞了!
梁錚受不住李含章這股溫溫柔的委屈與無措,手勁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