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領梁錚前行,與他并肩而立,站在了李妙祎與董明的面前。
背后的注視可稱怒火中燒。
恨不得將她的身軀灼出一個大洞。
李含章置若罔聞。
她忽然感到莫名的輕松。
這是自她參與冬至家宴以來,頭一回如此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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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等候不久,入列的禮鐘就被敲響了。
伴著韶樂,御殿升座,身著龍袍的李珩與眾后妃隨禮官進殿,入席金龍宴桌。
眼看隊列將行,李含章愈加局促。
她雖已參與過多次冬至家宴,卻從不曾在家宴中站得如此前列。
于梁錚而言,這并非浪得虛名。
可于她而言,卻是平白無故、受此殊榮。
越想越緊張。
緊張到想牽梁錚的手。
梁錚常在邊塞,應當很少參與宮宴。
也不知他此刻是什么心情。
趁著沒動身,李含章掀眸,悄悄向身旁人遞去一眼。
梁錚個頭高頎,身骨筆挺,立于男賓之中。
雙目泰然閉合——像在閉眼打盹。
李含章:……
梁錚,可真有你的。
她還沒來得及對他作出什么舉動,就先聽殿前禮官宣道:
“戌時至,可入席——”
隊列很快行走起來。
梁錚睜目,正巧與尚未轉眸的李含章對上。
他好像早知她在覷他。
甚至慵懶自如地笑看她一眼。
李含章又羞又惱,飛快地收回視線。
在禮官指引下,列席貴胄魚貫而入,行至殿中央,便按照列序,走向各自宴桌——李含章和梁錚屬東三桌,與李妙祎所在的東四桌互為鄰里。
身前之人層層分離、層層剝開。
李含章目光游移,于一眾宴桌中找到東三桌所在,輕挽裙面,正要走去。
“小賤人。”
惡毒的冷斥猝然拋來。
李含章提步之間,忽覺足下一痛。
冰涼的冬風打過錦襪。
她踉蹌,沒能穩住身形,被梁錚橫臂一扶,栽倒在他的身上。
移動的隊列頓時停滯。
李含章埋著頭。
她知道發生了什么。
除了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于千秋殿的中央。
一只云頭履躺在地上。
后跟扁皺,似是被人刻意踩下。
無人開口。
全場鴉雀無聲。
唯獨殿下韶樂不停,喧囂又諷刺。
梁錚的面色逐漸陰沉,寒涼的目直往李妙祎身上投去。
李妙祎的笑意明艷十足。
縱使與梁錚對視,也渾然不懼。
這是冬至家宴,出丑的人是李含章,又不是她,梁錚又能做什么呢?
梁錚確實沒做什么。
他低下視線、望向李含章,眸光寬和,好似覆上一汪沉水。
“站得穩嗎?”他低聲。
李含章并沒有抬頭。
她身軀僵硬,肩膀窄而柔瘦,微微顫栗著。
單薄得好像風一吹、就會飄走。
梁錚不再追問。
迎著眾人的目光,他攙住李含章,又彎身而下,單膝跪地。
“扶我的肩。”
話音剛落,他長臂一勾。
李含章的繡鞋被輕松地取了回來。
梁錚將小巧的鞋履拿在手中,細心地展平所有的皺褶,又將手背貼往地面,穿過綿布的縫隙,將鞋送入李含章裙下。
他穩穩地扶著她的腰。
不叫任何人看見她的足與襪。
“別怕。”
梁錚聲音平靜,壓著怒火,卻格外有力。
“來,穿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