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始至終,柔嘉有對她真心相待過嗎?
李含章并不清楚。
柔嘉與駙馬的爭執,與她何干?
那本是二人之間的家事,況且,柔嘉已不再是她的友人。
她是要走的——還要去找梁錚。
可莫名地,她足下好似生根,腳步紋絲不動。
又是一句唾罵,迎著晚風飄落耳際:
“你若有梁錚的半點出息,我還至于在這里跟著你受罪嗎?”
“啪!”
巴掌聲緊隨其后。
格外響亮,宛如驚雷,將這深沉的夜揭開一角,令李含章猝然回首。
柔嘉身軀歪斜,捂著左臉,神情木楞,被前方高如泰山的的男子壓落一片黑影。
“那你為何不嫁他?!”駙馬借著酒意,破口大罵。
轉瞬之間,柔弱的纖影橫開雙臂,擋在了柔嘉面前。
李含章的身體比意識先行,回過神來時,已叱出一聲怒罵:
“掌摑長公主,好大的狗膽!豈是當我燕宮無人?!”
“長公主?”駙馬醉醺醺道,“長公主又有什么了不起的?這上京城的長公主多如牛毛,誰也不比誰搶手!”
“讓老子來好好看看——你又是從哪兒跑出來的東西,敢對老子的事指手畫腳?”
他湊近幾寸,瞇著眼,將面前人瞧清楚了,才歪嘴一笑。
“哦,是你啊,玉清。你倒是……比李善容有些姿色。”
男人直起身,懶怠地打了個酒嗝,引得李含章蹙起眉頭、抻了抻護住柔嘉的手臂。
“不過,你和北府軍的野狗成了親,就敢跑到老子頭上來鬧了?”
李含章的眉頭愈發擰緊。
她身軀發顫,既是因怒火,又是因悸怕。
“你罵誰是狗?”她強行按下恐懼與厭惡,厲聲呵斥道,“你膽敢再罵一次?”
話音剛落,李含章細腕一痛。
男人駭然靠近,五指鉗往她腕上,硬生生將她扯到身前——二人力量之懸殊,竟令此等舉止輕易到如掃落葉、如飲西風。
令人作嘔的酒氣逼仄面前,骨肉疼痛如裂。
李含章仍不甘示弱,咬緊牙關,怒瞪著面前酒醉的駙馬。
“還看?”男人的醉色愈發陰鷙,“你的狗呢?怎么不在你身邊?”
“老子不光敢罵,還敢連你一起打!”
下一刻,他手臂高昂,眼看就要劈下一掌。
李含章下意識蜷起肩膀,閉緊雙眼。
烈風如刀。
似有一簇離弦的利箭,穿過她耳側,驟卷而來。
熟悉的皂莢香淡淡縈繞。
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降臨。
“咚!”
唯有重物落地。
李含章怯怯不安,慢慢地睜開雙眼。
月下,光影錯落。
像惡鬼揮鐮。
白光被撕裂,夜被撕裂,倒影被撕裂,平靜也被撕裂。
裂痕里布滿冰棱。
還有,沾了血的劍鋒。
梁錚將男人的手臂擰至身后,一足抵上背脊,將其狠狠踩踏地面。
他在笑。
張揚,明烈。
桀驁,狂戾。
他靴下發力,半俯腰身,向男人湊去。
“她的狗來了。”
他眉宇之間,滿是駭人的殺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