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過半百的老頭們魚貫而入,從書房洋洋灑灑地跪到前廳,集思廣益,窮盡畢生所學,只為幫玉清長公主尋個祛疤的法子。
但祛疤這事,哪里是那么輕松的?
若李含章仍是從前那個七歲的孩子,倒也好說;可如今,距她受傷已過去十余年,她肌膚長成,怎可能說祛疤、就祛疤?
更何況,她還要三日內就見效。
巧婦都難為無米之炊。
不過,“做不到”這三個字,任是誰也不敢說。
昨夜宮宴的經過已在上京城內傳開。凡是耳聰目明的,都知道李含章貴為金枝、駙馬梁錚又是皇帝眼前的紅人,自然對二人萬般得罪不起。
于是,老太醫們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決定——
先哄著吧。
做不到不敢說。
忽悠人難道還不會嗎?
他們神秘兮兮地商討一番,又火急火燎地往返太醫署一趟,最終開了兩摞藥物。
一摞安神藥,煎后內服。
一摞潤膚霜,涂抹外敷。
當然,落進李含章耳朵里,那就是六宮娘娘們都在用的祛疤妙方。
此刻,這兩摞祛疤妙方就擺在李含章面前。
險些被她疑惑而狐疑的視線洞穿。
李含章越想,越感覺不對。
昨日家宴上,她還瞧見柳才人手背上有道細疤,是這祛疤妙方不頂用嗎?
可她確實不愿讓梁錚瞧見背后的疤痕。
她心悅梁錚,在意他的看法,希望自己能從頭美到腳。
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煎藥麻煩,且讓她先試試那摞外敷藥!
李含章定下心,向著右側的藥包伸出小手。
“咚咚。”
敲門聲突然響起。
小孔雀嚇得肩膀一抖,抬頭望向門扉。
薄紙之外,隱有兩道人形。
“卿卿。”是梁錚的聲音,“裁縫來了。”
李含章一愣:裁、裁縫?
“裁縫來作什么?”她邊問,邊扯開案匣,將藥包一股腦往里倒。
“為你量體。”梁錚答得有條不紊,“既要去飛泉山莊,正好裁些新衣。”
一聽新衣,小孔雀雙眸迸亮,又驚又喜。
用藥的事頓時被拋到九霄云外。
哼哼,還知道給她裁新衣。
梁錚這個壞家伙,倒是很懂事嘛。
她、她也沒有很想要啦。
只是人都來了,不用就浪費了!
李含章輕咳兩聲,隨意理了理桌面,欣喜道:“進來吧。”
話音落下,木門被推開。
梁錚走進北堂。
一名手持包裹的女子緊隨其后。
正是那衣肆的掌柜。
梁錚落座前廳,女掌柜則趨步進入書房。
她朝李含章行禮道:“玉清長公主金安。”
李含章點點首,維持著平素的矜傲:“免禮。”
她盈盈起身,走到案前,將纖臂平舉于身體兩側——小孔雀是大燕金枝,常裁新衣,對這等量體程序早就再熟稔不過。
女掌柜見狀,撲哧一笑:“長公主,這可不行。”
不待李含章發問,她就解開包裹,取出一簾布,左右探查后,將其掛上兩側屋柱,令書房與前廳、寢室生生相隔。
也將她二人與梁錚隔于這一簾之間。
李含章不解:“這是何意?”
女掌柜莞爾:“民婦要為殿下量體,還請殿下……”
言及此,她收聲點襟,示意李含章解衣。
那鎮北將軍定制的,可是貼身穿著、別有情味的衣物。
衣冠楚楚地量,難保不會出尺寸上的差錯。
李含章瞧人手勢,當即會了意。
雖不知到底要裁何等衣物,但眼前女子的要求再明白不過。
她小臉一紅,下意識向梁錚的方向瞟去——不見人形,獨有輪廓隱隱。
“卿卿。”
梁錚的聲音隔簾傳來。
“可要我出去?”
李含章不答,只垂臂,細軟的十指糾纏一起。
瑩白的臉蛋滴成了透紅的石榴花。
有點……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