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孔雀錯愕:“什、什……”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蘸了湖水的柔紗被捏成軟團、墊在船沿,清輝淌過,將織線映得透白。
繡在裙裾的蝶與鳥,此刻在腰際閃爍。
羅布紅紋如浪,銀線熠熠生輝。
她想回頭,可回頭得先起身。
本就害怕小舟跌宕,此刻更是不好動彈。
一枚吻飄落下來。
很輕,在耳際淺淡地碰。
可梁錚的氣息很熱,灼得李含章心口發顫、肩膀微蜷。
木舟微微晃動,波紋徐徐漾開。
李含章想不明白。
梁錚明明生了一顆如此討她喜歡的心,怎么剖開來看時,里頭全是壞的。
何止是壞,根本就黑得不得了。
像幽不見底的洞,看一眼就能把她吞掉。
月光淌落,濯過截然不同的膚色。
空氣莫名干燥,仿佛這里并不是湖,而是成片的沙漠。
李含章的腦袋迷迷瞪瞪。
綿軟的小手攀住船沿,試圖找個支撐。
“梁錚。”她喚他,半席腔里蘊著悶悶的輕哼。
舟上的男人應答她:“嗯?”
小孔雀紅著臉,眸里洇開水霧:“你為什么……會將那玩意帶在身上?”
話音才落,大掌微微一頓。
梁錚被她逗得想笑,低聲道:“還能為什么?”
李含章懵懂地眨了眨眼。
他的語氣好無辜,像是她欠他似的。
可她并不討厭這樣的他。
不論是他,還是他的吻、他的愛意,她都不討厭。
若一定要她說出什么不好來,那就是沾有湖水的鞋襪與凝滯的熱源——這二者像得極了,明晃晃地纏著人,卻不夠干脆利索。
李含章擰著微薄的力勁兒,將小腿擱到那團柔紗上。
足跟往船沿一磕,便將濡潤的鞋襪除去。
小巧的繡鞋浮在湖面。
小巧的雪足蕩在水中。
梁錚的唇叩往李含章耳后。
“卿卿。”他干澀著嗓,確認似地,“還認星星嗎?”
李含章慢慢地點了點頭。
“認的。”
她騰開一臂,反手摸向梁錚的發間。
“這里沒人。”嗓音越發嬌懶。
只有空曠的湖、皎白的月。
還有,被她緩緩飲下的一縷酷熱。
所以——
“把它……摘給我看。”
小舟在湖面起伏。
船底的漬跡時深時淺。
浪紋被推向遠方,剛強又柔美。
足尖的丹蔻宛如蜻蜓,點過湖水,翩躚而綺艷。
這里確實沒有人。
除了他們,誰也聽不見今夜的放誕。
-
待畫屏領著仆役、劃船趕來,李含章已經睡著了。
她伏在梁錚身上,被寬敞的大袍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個小腦袋——不知做了什么夢,連嘴角都微微上翹,露出的梨渦格外可愛。
看上去全無異常。
除了鬢角與前額有汗。
繡鞋還少了一只。
畫屏瞧出端倪,不免暗自埋怨起駙馬的粗放。
這么點大的木船,還在湖中央,得虧沒讓長公主掉進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