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替行裝后,李含章就隨元青出了門。
二人未尋馬車、徒步而行,一路手挽著手、有說有笑。
吸引了不少路過行人的目光。
多聚焦于李含章身上。
為了掩人耳目,元青找來了一身窄袖圓領袍——那是元寧氏年輕時的行裝,并非為李含章量身定制,但若尋根繩來、束上袖口,勉強還算合身。
李含章對此十分滿意。
甚至還在唇間貼了兩撇胡子。
但在路人看來,她的偽裝確實太過拙劣。
那張冠絕上京的芙蓉面,不朝上頭抹點鍋底灰,只靠胡子和男裝是壓不住的。
不過,饒是李含章行蹤暴露如此,也無人敢當面點破。
鎮北將軍獲賜山莊一事,早就傳遍了上京城的大街小巷。玉清長公主素有跋扈之名,其駙馬又榮寵加身,老百姓們自然犯不著去觸這位貴主的霉頭。
于是,小孔雀一路沾沾自喜。
全然沒有注意到旁人諱莫如深的目光。
二人走上一陣,才至西市口,便見人頭攢動。
臨近年關,各家各戶都外出采買,商肆攤販也爭相搶客,街頭巷尾熱鬧非凡,吆喝聲、詢價聲、喝彩聲、攀談聲一時不絕于耳。
李含章水眸圓睜,小臉滿是驚奇與期盼。
她從前很少出行,既是不愛動,也是因儀仗繁瑣,倒很少見到如此景象。
元青眼尖,發現了糖葫蘆攤兒,拽了拽李含章的腕。
“阿姐,我們先買!”
二人行至攤前,購了兩串糖葫蘆,在偌大個西市邊逛邊吃。
元青年紀尚小,雙眸流連四顧,幾乎被琳瑯滿目的商品惹花了眼。
小姑娘頓生感慨:“不愧是都城,果然不一樣。”
李含章心情正好,不想管什么禮儀規矩。
低頭咬了一口糖葫蘆,好奇道:“西北與上京很不同嗎?”
她從前不曾離開過上京,對西北的了解僅限于書籍記載。
可在與梁錚成婚后,她結識了不少西北人,又知曉梁錚常在西北戍扎,便也在冥冥之中,感覺自己與那里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牽連。
“差別可大了!”元青嘆息道。
“那里的路沒有上京這樣寬,商肆也沒有上京這樣多,里頭賣的吃食也沒有上京這樣豐富。有時候趕上天氣不好、刮起大風來,還得早早回家呢。”
李含章似懂非懂,輕輕噢了一聲。
聽著元青的描述,那模糊的城塞似乎變得更清晰了。
“那……”她又問,“西北那邊,若碰上歲除,是怎樣過的?”
在她不曾涉足的那些歲月里,她的愛人、她的朋友們會如何度過這等隆重的時日?
元青歪頭,邊嚼著糖葫蘆,邊回憶道:“也沒什么特別的。就是掛上絹花、置辦年貨、祭拜先祖、熬年守歲,還會為家中長輩點一盞長壽燈。”
“不過……”
小姑娘頓了頓,面露難色:“阿婆與我很少同將軍一道過年。”
李含章一訝:“為何?”
梁錚不是與元氏祖孫住在一起嗎?
元青撓了撓眼角:“往常年關時,將軍不是在打仗,就是在軍營里。這樣想來……好像我們當真不曾與將軍一同守歲過。”
李含章聽罷,不滿地顰起黛眉。
片刻后,眉心那道微褶又淡淡消散下去。
她疼惜梁錚,卻也對此無可奈何。
戰事興時,國字當前,無數人為大愛舍小家,又何止是梁錚一人?
幸好如今邊關太平,不論是梁錚,還是北府軍的將士,至少都不必再于年關時受苦。
覺察到身邊人情緒的低落,元青主動寬慰道:“阿姐,你這樣想——說不定軍營里也有特殊的守歲風俗,將軍熬年時也有其他軍士在陪伴呢。”
李含章微咬下唇,勉強點了點頭。
便順著元青的思路安慰自己:說不定真是那樣呢。
二人吃了糖葫蘆,又聊了些西北地域的風俗,走得也有些累了。
李含章本欲往張家樓歇腳,才攜元青靠近,就見其中食客滿座、忙得熱火朝天。
順道休憩的心思頓時作了罷。
休要攪擾人生意,下回再找張虎娘也不遲。
在李含章尋找歇腳地時,元青也左顧右盼、四處物色。
不一會兒,她似是找到了好去處,指尖遙遙一點:“阿姐,去那邊如何?”
李含章回過頭,順著元青所指的方向望去。
那是位于街角處的一間茶館,門可羅雀,連在外頭張羅的伙計也沒有——此刻西市人來人往,除了張家樓,其余酒肆也座無虛席,襯得這茶館好生奇怪。
可眼下一時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這里是鬧市,又在光天化日之下,應當不打緊。
李含章定定心,不再多想,牽著元青向那茶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