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睡了個午覺回來,孟回竟發現樹影處放了一串椰子,新鮮摘下的,撓得她心癢癢,不知再給高助理發信息問能不能把海灘主人帶走,也會有求必應嗎
熱風撲面,格外醒神。孟回收了心思,投入到練習中,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黃昏悄然來臨,她感覺練得差不多了,撥通喪葬樂隊隊長的電話,照著他給的地址找過去。
隊長徘徊在門外,看她出現,急急地跑著迎近。
孟回吹奏了一遍鳳凰于飛,隊長當即激動拍桌“就你了”
孟回拐彎抹角透露不想暴露身份的擔憂,隊長拍胸脯保證,讓她盡管放心。
他爽快熱絡的態度給了孟回某種錯覺,像是特意等著她上門。
轉念一想,應該是真找不著人了。
孟回住處離趙家不遠,不用跟樂隊待在一起,只要能隨叫隨到就行。
入夜后空氣滯悶,孟回躺床上翻來覆去,好不容易醞釀出睡意,被一記悲沉的鐘聲驚散,她按亮手機看時間,2349。
喪鐘一聲聲響徹月巷,原住民們自發地在家門口掛上白燈籠,一盞盞燈火隨風輕晃,像蓮花開在黑夜里。
孟回趕到時,趙家兒孫們在靈堂跪了一地,哭聲此起彼伏。
她目光越過一片肅穆的黑色,忽然頓住,男人黑衣黑褲,胸前別著白花,側影清冷料峭,周圍哭成一片,他安靜垂眸,面上沒什么表情。
可孟回分明覺得,他是所有人中最難過的。
“那是誰啊怎么跪在長孫位”身后有人竊竊私語,“趙老爺子的長孫不是早已經”
“估計是江家那位少爺吧,有心了,來替小海送他爺爺最后一程。”
兩盞長明燈一前一后亮著,將漫漫長夜燒成了灰,天色漸明,晨光熹微。
法事先生朝著東方,高聲念了趙老爺子的名諱,生辰與逝時,敬請八方神明接引,往生凈土。
趙家長子點燃指路的白色紙馬,火光一現,嗩吶驟起。
先是短急的一聲,裂石流云,刺破曉天,又轉為長長的哀音,如泣如訴,最后變得輕靈虛渺,仿佛不再屬于這個世界。
等趙家兒孫們跟隨靈車離開了,孟回收起嗩吶,擰開礦泉水喝了兩口,戴上口罩往院內走,在人群里搜尋某道身影。
一轉身,遍尋不著的男人正站在紅花楹樹下,指間夾著煙,積了長長的一截煙灰。
枝頭簇簇紅花,層層疊疊,開得熱烈如火,日光碎影斑駁,落在他身上,更顯孤影清寂。
風吹樹動,一只藏在花里的黑色蝴蝶,扇動翅膀,慢慢地飛遠了。
男人低咳兩聲,身形微晃,抬手抵住了樹。孟回還是忍不住上前,剛碰上他手肘,掌心刺入一股涼意,清晰得如同握住了冰塊,彼此視線相對,她輕聲說“節哀。”
男人靜靜地看著她,眸底幽沉黯然,似乎隱著復雜的情緒“謝謝。”
孟回心里泛起一絲奇異的柔軟“先去我家上點藥吧。”
跪了整夜,膝蓋肯定傷了。
沒等他表態,孟回就自作主張帶他回了家。
院子花木蓊郁,青石小道彎曲著通向主屋,柱子上掛的黑板,經夜里一場雨,三行字如淚痕模糊,難以辨清。
他之前給她的消腫化瘀藥放在臥室,孟回換了身衣服,拿著藥膏走出,挖了適量,在手心搓熱“你把褲腿卷起來。”
男人聲線啞得不可思議“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