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相思看著眼前英俊的年輕男人,心底流露出深之又深的情緒,轉化為笑容向他展露“你好。”
蒲東提著心,生怕孟回又來一句阿姨,好在沒有,他接過妻子手里的保溫壺,帶著她落座。
熱氣騰騰的八菜一湯擺上了桌,蒲嘉念藏不住小女兒心性,分發著筷子,開玩笑道“比除夕夜團圓飯吃得還豐盛。”
而且大部分都是她愛吃的。
其實是姐妹倆口味相近,蒲東接道“那你多吃點。”
“必須的”
炸荷花正好擺在孟回前面,她夾起一塊嘗了嘗,外酥內軟,花香纏上味蕾,在嘴里溢開。
每年初夏,她期待的就是荷花盛開,趴在涼亭圍欄邊,稍探出身就能折到一朵還帶著晶瑩晨露的粉荷,蒲叔會摘下最鮮嫩的花瓣,裹上調制好的蛋液,做成炸荷花,她和妹妹圍在灶臺,小饞貓似的,炸一朵,吃一朵,最后的成品總拼不回花樣。
分離十八年后,能和女兒坐在同張桌子吃飯,是葉相思做夢都不敢想的事,她借著喝湯,遮掩眼里的溫熱,之所以避開,一是因為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會失態,徒增不痛快,是她拿不準女兒想不想和妹妹相認,如果嘉嘉發現異常,肯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到時就什么都瞞不住了。
葉相思偏移視線,看向沈寂,女兒把他帶來家里,意味著兩人關系必然極為親密。
無論出眾相貌,沉穩內斂的氣質,都是上層圈子才能養得出來,最重要的是,他沒有高高在上的姿態,對女兒的在意并非流于表面,而是發自內心,自然而然,不摻雜其他,平等而純粹的感情。
他們看起來儼然一對璧人,情意綿綿,天作之合。
葉相思再次紅了眼,她走過錯路才知道門當戶對的重要性,也為此付出了相應的代價,希望她的女兒,情路順遂,一生幸福。
一頓飯下來,除了蒲嘉念認真吃喝外,其他人各懷心思,葉相思更是食不知味,等女兒幫忙洗好了碗筷,蒲東就讓她去衛生院陪護外婆。
客廳電視開著,音量調得很低,新聞聯播早已播完,小小屏幕正上演著正牌太太撕小三的戲碼,又是抓頭發又是掐脖子,嚇得一只小柴犬縮在桌底瑟瑟發抖。
葉相思低下頭,蒲東意識到什么,連忙找來遙控器轉了臺。
孟回撫著沙發邊緣的刀痕,視線盯緊了電視里的小柴犬“哆啦咪發是什么時候沒的”
“得有九個年頭了吧。”蒲東惋惜地嘆息道,“老得吃不動東西,熬了兩天,嘔出幾口黃水,就走了。”
他沒說的是,孟家人接走她的那天,哆啦咪發一路跟在車后狂奔,消失了差不多一周才回來,瘦了一大圈,眼眶深陷,搖著尾巴到他們跟前,像是在自責,沒把人追回來。
孟回默然,哆啦咪發和她最親,走哪兒跟到哪兒,如果它還在,一定會認出她,一定會高興地跳起來,抱住她的腿。
蒲東“它是壽終正寢,也沒受太多苦,算不錯的了。”
孟回輕輕“嗯”了聲。
對只有往事可以回憶的人而言,每個話題都有在雷區邊緣試探的趨勢,一不小心就會兩敗俱傷,孟回此行目的就是想拔掉心里的刺,她有直面的勇氣,也不會容許另一個當事人逃避。
她笑吟吟地看向葉相思“我能和你聊聊嗎”
葉相思愕然,手藏在腿側,緊握成拳,指甲深陷入手心,片刻后,她點點頭,跟在孟回身后走了出去。
兩人沉默地來到了荷花盛放的湖邊。
樹上開著盞路燈,投落橘黃的柔光,孟回站在暗影里,望著月下隨風搖曳的荷花,語氣不咸不淡“后悔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