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母親返回意大利或是有外派公差時,往往由父親帶著他去拜訪那些朋友,仔細想來隱居在并盛町的山本剛也是見過的。
那時候的他遠比現在年輕。
安和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看見山本武時有一見如故之感,原因在這里啊!
認出他為故人之子后,山本剛的情緒也平緩不少,他恐怕聽說過安和父親的消息,也不多說,只道:“我就說阿武最近進步得很快,原來是由你指導。”
他唏噓道:“當年你父親就是難得一見的怪才,我時雨蒼燕流的劍術看過便會,甚至還提出了改進之法,看你的模樣,怕也是繼承了他當年的天賦。”
“哪里的話。”安和充分展現出成年人的虛偽,“令公子也是天賦卓絕,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他斟酌著該不該說,可看山本剛堅毅的眉眼,他總認為對這樣的男人來說,自己接下來的贊美不算是壞事。
“我從來沒見過,這么適合當殺手的少年。”
沒有一位家長愿意聽見別人這么說自己的孩子,即便山本剛是赫赫有名的前殺手,他鋼直的眉頭擰巴在一起,很快,它們就松開了。
山本剛先從柜臺后走出來,按下門口紅燈籠內燈泡的開關,三串相連的燈籠暗了下來,昭示著竹壽司一天經營的結束。
“阿武那孩子,從小開始就夢想著進入甲子園。”他一邊做著打烊的工作一邊以平穩和緩的語調對安和說。
“說實話,我一直認為,繼承了我全部天賦甚至青出于藍的他參加體育運動對很多孩子來說并不是那么的公平,有些東西他先天就擁有,它們沉睡在阿武的骨血中。”
“后來我又想,沒什么公平不公平的。”
“如果他能進入甲子園肯定能夠成為名聲響徹日本的棒球選手,但同時,我也在恐懼著他走上我的老路。”
安和說:“您現在還寶刀未老不是嗎?”
山本剛搖搖頭:“年輕的時候我以為那樣浪蕩的,作為劍客與殺手的生活沒有什么,甚至認為這合該就是男人的生活方式,可隨著年紀越來越大,我變得膽怯、貪圖安逸,于是我在這座平靜的小城市隱匿下來,與心愛的女人結婚,又有了阿武。”
“作為父親我希望他能過上和平安穩的日子,但同樣我內心深處一直都知道,擁有如此出眾天賦的他很有可能無法避免爭斗。”
“他是個過分純粹的孩子……”山本剛頓了一下,“道義上無可挑剔,為朋友能兩肋插刀,但同時他的觀念不是那么的……”
“即便是在最激烈最緊張的戰斗中他都不會失去冷靜,同時他樂觀、積極、向上,仿佛天生缺少負面的情感,這讓他作為殺手能夠不去思考形而上的哲學,產生莫須有的負罪感。”
安和要對山本剛刮目相看了,就算是現代社會能夠對兒子這么了解的父親也是稀有動物。
“前幾天告訴我,他給自己找了一名補習教師。”
山本剛問安和:“你到底能教給他什么?”
安和說:“很多。”
“如果山本同學需要文化課的補習,我能夠幫他補習,如果他想要更多的劍術聯系對象,我一個人就能承擔所有的角色。”
“就算是我也不知道他未來究竟會走上什么樣的道路,成為什么樣的人,但我知道,山本同學已經被卷入了危險之中,而他本人又是天才。”
安和慢條斯理地說:“我這個人向來是不愿意看見天才被埋沒的,我喜歡看見蒙塵的鉆石經過精心的打磨切割綻放出絢麗璀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