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他才八歲,我第一次見他就覺得他是這個世上最無趣的人,你知道為什么嗎”萬鴻扶著身后的欄桿站直了身子,他望著不遠處的橋上朝這兒走來的男子,語氣有些可惜,“因為他什么都沒有。一個人要是什么都沒有,就沒什么好怕的了。”
“聽說他親生父親是個身份低微的江湖人,所以衛家不承認他的出身;到了這兒,他又只是衛氏帶來的一個外姓子,沒人覺得他是萬家的人。而且聽說他爹當年是入贅衛家,隨后又扔下了他跟衛氏不告而別,這種出身你知道叫做什么”
衛嘉玉隔了十幾步遠,他看見聞玉忽然間伸出手猛地抓住對方的衣襟,隨即一拳打在了萬鴻的臉上。他腳步一頓,立即匆匆朝著宿云樓邊跑去。
萬鴻原本就有腿傷,身材又極為瘦弱,聞玉一拳打在他臉上,就將他打倒在地。萬鴻坐在地上,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左臉,他嘴里嘗到了一絲血腥味,大約是牙齒劃開了舌頭,不過這點疼痛并不叫他覺得難受,看著眼前目色冰冷的女子,他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暢快“我說他雜種是有哪里說得不對”
“我真該把你的腦袋按進這湖水里,好洗洗你這張嘴。”聞玉很少笑,但也很少真的生氣,這會兒她語調冰冷地一邊說著這句話,一邊將人從地上一把拖起來時,萬鴻毫不懷疑她真的會把自己扔進湖水里。
不過見她這副樣子,他還是覺得暢快,尤其是他眼角的余光看見對面匆匆趕來的衛嘉玉時,內心生出一陣強烈的報復的快感。
“你以為衛嘉玉是什么好人”他腰上頂著身后的欄桿,感覺腰上大約已經青了一塊,叫他一開口聲音疼得有些發顫,但他還是繼續笑著說道,“你以為我這條腿是怎么瘸的,你問問他敢不敢告訴你自己干過什么好事”
聞玉勒住他衣襟的手已經放到了他的脖子上,但緊接著有人從身后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松手。”衛嘉玉站在身后,神情嚴肅地對她說。
聞玉緊抿著嘴唇,不肯讓步,直到他稍稍放軟了語氣,又說了一遍“小滿,放開他。”
女子沉默良久,終于松開了萬鴻的衣領,將人扔在了地上。
剛才她手上用了些力氣,剛一松手萬鴻就劇烈地咳嗽起來,不過他看著站在一旁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的男女,忽然感到酣暢淋漓的痛快,于是一邊斷斷續續地咳著一邊大笑起來“哈哈哈哈衛嘉玉,這么多年你還是這么一副假惺惺的樣子。”
他撐著地十分費力地站了起來,像是很久沒有這么高興了,看著眼前的景象,猶嫌不足“不妨告訴你,今天萬鵠去德興賭坊的消息確實是我放出去的。”
他剛才面對聞玉還不肯承認,這會兒面對衛嘉玉竟痛痛快快地坦白了“西風寨二當家被關在衙門,他們想綁了萬學義的兒子來換那幾個西風寨的手下回去。我料到萬雁必定會去找你幫忙,還想著說不準能順道把你也送去西風寨。可惜啊,那群人不爭氣,竟是連這么點小事都辦不好,叫你們毫發無傷地回來了。”
衛嘉玉問“為什么”
“為什么”萬鴻冷笑一聲,像是他明知故問,“你該死,你帶回來的人住進了江月閣,也該死。萬鵠那個蠢貨,他要是沒有自作聰明,安排這女人住進江月閣,我本來可以放他一馬,是他自己找死。”
衛嘉玉默然“他也是你弟弟。”
萬鴻如同一只叫人踩了尾巴的貓,怒道“住嘴我哪兒來的弟弟,我娘早就死了,冬娘也死了。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女人,如果不是因為你,冬娘不會死,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已完全瘋了,在近二十年的自我幽禁中,他每一天都活在過去的回憶里,終于將自己逼瘋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衛嘉玉不再試圖和他爭辯,他轉過身打算帶著聞玉離開這里。但是他這樣冷淡的反應又一次觸怒了對方,萬鴻站在他們身后,忽然間桀笑道“你還記得那只黑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