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家的船從蘇州出發開到通州,短短幾天之內,接連遇見了幾波追兵。
一晚上打斗,船上眾人筋疲力盡,早上太陽高照時,許多人還躺在屋里休息。衛靈竹經過船艙時聽船上兩個弟子在角落里抱怨,其中一個說“來前知道這趟不容易,沒想到會苦成這樣,不如不來。”
另一個安慰道“富貴險中求,多少人想來五姑娘的船上,別的不說,這趟回去,五姑娘必定不會虧待了我們。”
“我知道五姑娘仗義,但是”那后面的話沒說完,船艙傳來開門聲,有什么人從里頭沖出來,趴在欄桿上吐了起來,拐角那頭的人聽見動靜,談話聲便中斷了。
衛靈竹走上前替趴在欄桿上的女子拍了拍背。天氣已經快要入冬,對方披著一件厚厚的襖子,掩住了瘦弱的身形。大約是生平第一次坐船,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眼見著一張蒼白的臉越發消瘦。
等她好了一些,這才抬頭注意到身旁的人是誰。女子有些局促地攏了攏身上的外袍,撇開了臉。衛靈竹從懷里取出些干糧給她“我聽說你早上起來還沒吃過東西,就給你帶了點吃的過來。”
白衣女子怔了好一會兒,小聲道了句謝,那聲音有些微微發顫,叫人聽得心軟。她吐完好受不少,于是又轉身準備回船艙里去,臨走前,衛靈竹又叫住了她“只要在這條船上,就是我的人,我答應送你們去南邊,必然不會出爾反爾。”
女子腳步一頓,同她深深福了個身,悄無聲息地又回到了屋里。
頭頂有人輕笑一聲“五姑娘對誰都心軟,如何對我就是這樣一副鐵石心腸”
衛靈竹抬頭一看,便瞧見二層的欄桿上趴著一個人影,也不知已經在那兒站了多久。女子瞥他一眼,轉身就要離開,卻見他一翻身從二樓跳了下來,轉眼就落在她跟前“我是來跟五姑娘辭行的。”
他說完這話,眼前的人果然有了些反應。女子微微一怔“還沒到松江府。”
聞朔口氣輕松“此地離松江府也不遠,我和師妹商量過了,這一路上五姑娘已經幫了我們許多,如今還給你和船上的兄弟添了不少麻煩,不如早些下船,免得叫你們為難。”
這道別來得突然,衛靈竹像是沒想到分別的日子來得這么快,一時竟不知要說什么,又聽他說“不過走前,還有一件事情有勞五姑娘幫忙。等到了通州,我和師妹、海兄弟一塊下船,白姑娘不會武功,跟著我們反倒危險,能不能叫她依舊留在這艘船上,等甩開追兵,五姑娘送她下船,無論去哪兒都好,想必天下之大,深水幫的人要想找她也不容易。”
衛靈竹道“她殺了深水幫幫主,就算你們下船,那群追兵也不會輕易放過她。”
聞朔聽了卻輕笑一聲“此事不必擔心,那群人不是沖著她來的。”
不是沖著她,又是沖著誰衛靈竹想起那晚潛入船上的黑衣人說的話,他問的并非是“那個女人”而是“姓聞的”,難不成那群人的目標是聞朔
可惜不等她問個清楚,男子已揮揮手,轉身離開了甲板。
之后在船上的幾天,不知是否是因為分別已在眼前,聞朔如同忽然間轉了性。他不再一天到晚的想法子往她跟前湊,甚至還像有意躲她。
衛靈竹說不清心里的想法,她原本以為她該松一口氣的,但是并沒有。
船到通州的前一天晚上,外頭熱熱鬧鬧的,甲板上傳來推杯換盞的飲酒聲,衛靈竹知道那是他們在為聞朔踐行,有人跑來問她要不要跟著一塊去喝兩杯,衛靈竹遲疑了片刻,到底還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