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聽了果真便不吱聲了,聞玉跟在她倆身后,聽說這船是從王庭來的,不由想起去年在無妄寺遇見的那伙琉鑠使臣。可她從無妄寺離開是去年秋天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年,天底下哪有這么巧的事情
她心里正這樣想著,又聽前面的女子不高興道“好端端的哭什么,你要真不愿意,就下船去,誰還能逼你不成”
那小姑娘抹著眼淚搖了搖頭“我我”
她囁喏著半天說不出話來,于是身旁的女子不耐煩道“好了,快將眼淚擦了,去洗把臉,換了衣服一會兒過來找我。若是惹得客人不高興,你今晚就算白來了。”
她說完這話,一行人已經走到了船上的大廳外,里頭的奏樂聲與人群的歡笑聲越加清晰。其他人都進了大廳,只留那小姑娘蹲在外頭又默默哭了會兒。
聞玉原本不必理會這樁閑事,但見她哭得模樣實在可憐。想到她來這船上是為了病重的母親,于是便想起自己的母親來。她站在原地捏了捏身上的錢袋子,在心里嘆了口氣,朝著角落里的女子走去。
先頭上船的姑娘找了間屋子各自換好了衣裳裝扮停當,這回負責帶人上船的綠柳又清點了一遍人數,才發現少了一個,正是小桃那死丫頭。前頭船上的管事已經派人來催,她賠著笑臉心中卻是暗悔,早知如此,實在不該一時心軟將那丫頭帶來。這會兒眼見著少一個人,要如何跟人交代。
正當她心急如焚的時候,隔著人群瞧見門外竄進來一個胡姬打扮的女子,穿的正是她們一早準備的衣裳,臉上蒙著面紗,一頭烏墨似的長發披下來擋住了大半張臉,低著頭像是剛哭完還不愿見人似的。
柳綠松了口氣,心想這死丫頭總算還是有點良心,沒在這時候臨陣脫逃。正要上前將人拉過來訓斥一頓,前頭的管事又來催了一遍,只好作罷,先招呼著眾人一同進了大廳。
且說聞玉將身上的銀子給了那名叫小桃的姑娘,得她一陣千恩萬謝之后,便與她換了衣裳,混進了大廳里。她原本就打算趁亂混進船上找個屋子過夜,便計劃著一會兒進去之后,找個冤大頭將人打暈了扶到屋里去。
這樣歡飲達旦的夜里,一船都是喝得醉醺醺的酒鬼,誰都不會留意到這點動靜。
大約因為這船是從西邊的王庭來的,因此今夜上船的姑娘們特意換上了胡裙,做胡姬打扮,頭戴亮片,面罩煙紗,看上去既有漢人女子的含蓄柔媚,又有幾分胡人女子的大膽活潑。果真等她們一進大廳,里頭坐著的人都是眼前一亮,興致顯然越發高昂起來。
聞玉朝四周看了一圈,見這大廳里頭坐的都是些滿臉絡腮胡的男人,人人眼前一張小桌案,上面擺滿了美酒美食,大廳中央正有美人赤腳跳著胡旋舞,一旁管樂齊鳴,顯然宴會已開到一半,正是好不熱鬧。
再看大廳上首的位置,卻見一道輕紗垂地,聞玉好奇這船主人的身份,因此一進屋便抬眼朝著紗幔后打量,只看見紗幔后幾個影影綽綽的人影,卻看不清他們的面容。
不過她們進屋時,大廳中央的舞姬一曲方罷,贏來四周一片叫好聲。那女子屈膝朝著紗幔后的客人行禮,一雙剪水秋眸盈盈抬起,幾分欲說還休的柔媚動人。
紗幔后的主人顯然也察覺到了這暗中送來的秋波,開口吩咐左右打賞。可那里頭一開口,卻是個女子的聲音,叫那一心想要憑著舞姿得到主人家青睞的舞女大感失望。
其他進屋的姑娘顯然也沒想到今晚宴席的主人竟是個女子,立即打消了近前伺候的念頭。畢竟從一個喝醉了酒的男人身上要到打賞總比從一個年輕的女人身上賺點銀子要容易得多。
只有聞玉聽她用胡語說了一番話,覺得這聲音落在耳朵里卻有些耳熟,像是不知在哪里聽過。
眾女的到來使得席間氣氛更為熱烈,一旁有人早已按捺不住,急色地用生硬的漢話呼喝道“喂都還不過來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