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命之交”
姜寶玉一臉震驚,永福伯那樣惜命之人,竟然也能為旁人過命嗎
她還以為就算哪天她落了難,永福伯一定第一時間與她斷絕關系,也不肯舍命救她的。
“嗯。”
崔友雄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不光是我,就連皇帝,也都受過你爹不淺的恩惠。當年要不是你爹,我們如今還不知在何處投胎呢。”
姜寶玉大受震動,從未想過永福伯竟然還有這等能耐。
“哦,難怪我爹區區商賈,竟然能與城中那么多大人物相交甚篤,我還真以為是因為巨富之家不一樣呢。呵呵,呵呵。”
這兩聲“呵呵”笑得尤為僵硬,叫崔友雄一下便聽出她還未放下戒心。
不過他倒也不介意罷了,依舊繼續笑瞇瞇與姜寶玉說道“世人皆知我是跟著程文英一道投奔皇帝的,但卻只有你爹知道,當年我與皇帝突出重圍后,被困在太行山,饑寒交迫體力不支時,是皇帝割肉哄我吃下,才叫我留下一條小命。”
崔友雄說完,轉身看向姜寶玉,很鄭重地說道“我這條命是皇帝給的,是以他什么時候想拿回去,都可以。我崔友雄無怨無悔。”
姜寶玉這會兒已經驚訝得不行了,聽說過大臣割肉喂君王的,還是頭回聽說君王割肉喂大臣的。
如今她都不想怪渣皇對肱骨之臣狠辣了,畢竟他對自己更狠啊。
飛霜殿內,正在給皇帝凈足的天一輕輕地觸著皇帝小腿上的傷疤。
這些年雖然皇帝吃好穿好,又有太醫細心調理,加之皇帝日日強健筋骨,當年割掉的肉已被周圍肌肉填充,但到底不比從前平滑自然,皇帝的小腿上留下好大一道傷疤,縱使十余年過去了,依舊觸目驚心。
遇到個陰雨換季天氣,皇帝總要疼痛難忍,走路都不大方便。
天一每每想到這些,就忍不住心疼。
“大家,如今天還涼著,先前太子殿下為您送來的護膝,還是繼續穿著為妙。”
皇帝垂首看向天一顫抖的手,忍不住嘆氣道“大伴啊,你是跟著朕最長久之人,該知道朕的為人,無論是崔大哥還是水家,能給的,朕真的拼盡全力的給了,朕自認從不欠他們什么。”
“不欠,大家自然是不欠的。”
想起與皇帝搭伴之后,親眼目睹他受的苦,便是天一這樣在外說一不二,殺伐決斷的內侍總管也忍不住紅眼落淚,連聲音都更咽了。
姜寶玉最終平安無事地回到了自己房間,雖然崔友雄的話她聽懂了,但還是幾乎被嚇破了膽。
從前她只以為朝廷之事如后宮之事一般,無非是一些爾虞我詐,勾心斗角,互相踩著彼此上位的伎倆罷了。
便是曾經聽說誰家因著重罪闔家殺頭流放了,沒落到她自己頭上,感受總是不那么深的。
但今日親眼看見崔友雄的眼神,聽他的話里有話,姜寶玉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朝堂的可怕。
經過今日的談話,不論崔友雄最后做何選擇,他都免不了會被卷進一場血雨腥風之中。
到那時候,不光是崔家的人,與崔家親近之人,都會受到牽連。
想到曾經那么熟悉的張張面孔,不久的將來就要遭受屠戮,經歷流放,臉上不再有笑容,姜寶玉一整個晚上都在做噩夢。
到了第二天早上,她便開始臥床不起,頭痛發熱,一身冷汗地說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