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字輕飄飄的落到禮部尚書耳中,他卻是如同渾身炸了毛一般忐忑不安。
這話怎么當著朝臣的面說。
可要是說謊,皇上已經看過他的折子,說的不對,還要治一個欺君之罪。
禮部尚書欲哭無淚,最終還是硬著頭皮道。
“陛下,關于魏大人所提的科考政策,臣覺得覺得”
“觸犯了名門世家和官宦權臣的利益。”
不知什么時候,魏行知已經醒了過來,看著禮部尚書那說話吞吞吐吐,磨磨唧唧跟擠牙膏似的,主動接下了他不敢說的話。
禮部的折子,她是看過的。
不得不承認,這位余老尚書對國家社稷是有獨到的見解的。他身居尚書多年,對朝廷選拔官員是有自己的考量,也為朝廷選舉了不少有才能的人。
但是,他太過謹慎,以至于不愿意得罪任何朝中任何高官權貴,讓官宦子弟個個憑著關系忝居高位。
禮部尚書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間的汗,觸犯這些個朝臣的利益是小,怕的就是其中有人對陛下不滿,在朝行勾心斗角,陰損之事,禍亂朝政。
魏行知繼續道,“余老尚書所擔心的并非沒有道理,讓官宦世家子弟也跟著一同參加科考,公平公正的選拔人才,確實損害了一部分人的利益。”
眾人齊齊將目光落到魏行知身上,她怎么敢說的這么露骨,這些事情都是擺在私底下說的。
朝中頓時就有幾個臉色不大好看起來。
魏行知眨了眨眼睛,驅散了些困意。
“但我朝什么時候,有子承父職這個制度了”
近些日子,參她魏行知的折子幾乎都是一本接一本的,無非就是關于朝廷納稅和科考制度的。
朝中這些個官員,原本就等著這次大選將族中閑散的孩子送入朝中,哪怕是做個閑散的京官也成。
魏行知轉頭看向豫國公,“豫國公的侄子常年在都察院經歷正六品官職上坐著,可下官記得,豫國公這侄子,生性散漫,處事不公,已經惹得百姓生怨,可仗著豫國公的身份,將接二連三的惡事給壓了下去”
她勾了勾唇,將目光從豫國公鐵青的臉上移回到萬俟謙身上,“臣認為都察院經歷不具備從六品京官資格,當外調出京,任地方官,稍加磨練,出了成績再調回來也不遲。”
三言兩語,就叫豫國公的這個侄子調去了涼州知州。
雖說在官位上比都察院經歷高處一品,但比之在皇城舒舒坦坦的過日子,涼州可以說是十分偏遠了。
魏行知又羅列了幾個在朝不誤正事卻食天下人俸祿的官員,一頓編排直說的跟那幾個京官有關系的官員臉紅脖子粗,心底恨不得將魏行知皮都給扒下來一層。
關鍵是,她所說的,他們還不敢否認,否則皇帝派人一查,全都證實,到時候就不只是外調那么簡單了。
萬俟謙一邊冷聲罵著他們尸位素餐,一邊又重復加重著科舉要公平公正。
是以,下朝的時候,百官的臉色都不大好。
送走了自家祖父,魏行知在御書房又教萬俟謙寫了會兒字才打著傘出宮。
她入宮不大需要人跟著,向來獨行慣了。
一襲緋紅朝服,頭戴官帽,一手負后,一手撐傘,緩步走在雨幕中,將滿園子的景色都給逼了下去。
驀的,她頓住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