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長時間,老夫人才緩緩睜開眼睛,她那雙時刻精明的眼睛仿佛一瞬間渾濁了,連支撐著自己的氣力也仿佛消耗殆盡。
“瀟兒瀟兒”
她干澀的嘴唇喃喃道,雙眼望著上方空洞無神,不停的重復著那兩個字。
魏瀟是她上陣廝殺的時候,才發現懷上的,她被人挑落下馬,差一點,這個孩子就沒了。
后來,更是在生死一線的時候才生下的。
那時候,有個算命的道士,在瀟兒出生當日,到了魏家,給瀟兒算了一卦說,這個孩子日后是做將軍的料,定會頂天立地,青史留名,成為一代傳奇,護四方平安。
這是她和魏忠賢的驕傲啊。
魏瀟滿月抓周,抓了一病紫纓槍,一把長月劍,還有一塊石刻的軍令。
后來,這孩子沒有讓她操過心,除了娶妻那件事,從小到大,他聰明好學,兵法武道無一不通。
她教他讀書習武,教他為人處世,教他對兄弟要義氣,對手下的兵要嚴苛又和善,教他上陣殺敵要守道義。
可唯獨沒教他,提防賊人。
“瀟兒瀟兒”
魏行知看著魏老夫人遲鈍的雙眼,心瞬間揪成一團,她握住魏老夫人的手,“祖母,祖母,是我,是行知。”
魏老夫人頓了一下,轉過頭看向魏行知,卻半晌不說話,終于遲遲頓頓的抬起手摸上魏行知的臉,卻吐出了兩個字,“瀟兒。”
“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為娘總是念你,知知那孩子也受了不少苦,你怎么也不回來,看看為娘,看看知知,是不是娘對你太嚴苛了你是在怪娘,是不是”
魏行知雙眼蒙上一層水霧,她握住老夫人的手腕,嘴唇一張一合卻不知道說什么。
她轉頭看向李太醫,仿佛在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太醫觀察了一陣,“老夫人興許是受的刺激太深了,大人與瀟將軍長得像,把大人當人瀟將軍了。”
魏行知回過頭,看著老夫人的眼睛,眼眶里的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
“瀟兒,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娘待你不好。”
“不,不,娘待瀟兒很好,娘待瀟兒特別好,是瀟兒的錯,瀟兒沒有來看娘。”魏行知握緊老夫人的手。
老夫人喃喃道,“瀟兒沒有錯,娘不怪瀟兒,知知也不怪你,她如今可好了。”
“我知道,我知道。”
老夫人抬起手擦拭魏行知臉上的淚痕,“不哭,不哭”
魏行知心中百感交集,老夫人曾經可是戰場上叱咤風云的女將軍,何時如此柔弱過。
她哪怕年過半百,也堅強如斯,從來沒在任何人面前服過軟,即便當年她爹死了,老夫人也沒掉一滴淚,硬是強撐著,給自己的兒子辦喪禮,守靈臺。
這么多年,她魏行知哪見過這樣的老夫人。
躺在床上,宛若一個癡傻老人。
原來,老夫人心里最大的執念,是她的父親
老夫人睡下后,魏行知跟李太醫走出房門,擦了擦眼上的淚,吸了吸鼻子問道,“我祖母這樣的情況,能治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