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十,夕陽落山時,從長安城來的一隊人馬到達商州,落腳于“景山”半山腰一個叫“璃悅山莊”的地方。
晚間時分,安和郡主李惜玥盡地主之誼,設宴款待眾人。
設宴廳堂只建一面墻壁,另三方由幾個大柱支撐檐頂,柱與柱之間掛著月白色的如紗細簾,初夏涼爽的風輕輕吹,簾子與下方穗子就輕輕晃起來,等候的奴仆們立在東西兩側臺階下幾步遠,透過簾間揚起的縫隙,可見廳堂里光景
年輕的郎君們、小娘子談笑風生,或坐或站,或觥籌交錯,或自斟自飲,有人彈琴鼓瑟,亦有人提筆作畫,眾人盡享宴酣之樂。
蕭衍應安和郡主的邀約出現在商州,對朝事敏感的郎君們表面不顯,內心卻若有所思,預感到安國公府同宸王府或許往后關系會有變化,疑惑著蕭家當真不為哪位皇子所動么;而不關心政事、眼中只有郎君們風采的妙齡小娘子們想的就不同了。
和李惜玥交好的鄭氏女道“也只有郡主你邀請,蕭世子才會現身呢,往前何曾見過他出現在娘子們舉辦的活動上前幾次雅集來了,就連這次郊游他也來參與,該是對安和郡主特殊對待著呢。”
安平縣主酸溜溜的語氣反駁道“蕭表哥與我們本就是親戚,出席親戚間的宴會有何奇怪”
安寧郡主嗤一聲“蕭表哥也是你親戚,怎不見你的宴會他賞光來”
此次被安和郡主李惜玥邀約同來的,除去她外祖家,即辰王妃崔氏娘家的幾個小輩外,余下皆是皇室子弟。一眾皇親國戚,表面看著和睦罷了,私底下也如政治上分出了派別那般,話語間爭鋒相對。
幾女你一言我一語的來往中,一道略有稚氣的聲音高亢傳來
“崔表哥說,
蕭表哥是得他邀請來的呀”
說話的乃是誠玉公主,文帝第十女,生母早逝,如今養在張貴妃名下。誠玉公主性子天真爛漫,是一個長相平平、氣質內斂的很低調的公主,在一眾公主中沒什么存在感。
她話落,見所有人的目光朝她投來,瞬間就漲紅了臉,極快地拿起錦扇,將整張臉擋了個結結實實。她只是實話實說罷了,沒想成為眾矢之的。
幾位小娘子見是她,又見她害怕到擋臉,心里嘀咕了聲“膽小怕事”,并不將她的話當回事,繼續閑談。
誠玉公主的話聽到耳里,李惜玥面上矜持的笑僵住一下,芳心卻早因蕭衍前來而蕩漾不已,根本沒有因誠玉公主的話而改變分毫。
她們說的沒錯,蕭衍待她不同,雖說回回來她宴席上只現身一下就走了,可蕭衍本就是個清貴疏離的人,到底是現身了的。他這些表現,無疑就是那個意思是要娶她的。
遙遙地隔著人群,李惜玥紅著臉望向蕭衍,見郎君衣著青色襕袍,腰束蹀躞帶,和周遭郎君侃侃而談,比起還在學堂學習的郎君們多了一份成熟,比起已入仕的年長者來,又多了瀟灑灑脫之姿。他眉目清正,風采俊雅,如青松翠柏般挺拔俊秀,又如昆山之玉般光彩玲瑯。
李惜玥心跳更快了些。
趁蕭衍目光定在與他談天的人身上,她灼灼目光地肆意打量他身姿、衣著、面龐倏爾,蕭衍額上一處紅印印入眼簾,那痕跡在雪白肌膚上,和烏色幞頭挨在一起,更被襯得突出不已。
她咬了下唇,給身旁兩個女子輕聲說了句話后,站起了身。
蕭衍在家中就日常參小宴,此次來商州本就是要躲上一躲熱鬧,然此次同行的不是他那些皇室的表兄弟便是表姊妹,本著趁機探下那些郎君們近日動向的心態,現身
與眾人打了個招呼。
招呼打完,蕭衍若有所思地離了眾人,但才走了沒幾步,便被人突然攔了下來“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