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盛夏炎炎,尚未至辰時,日頭便已高升。
以沈家當下的狀態,并不可能日日用冰,但好在已在更南面的蔣州度過兩年盛夏,經歷過徹夜難眠的悶熱,回了日夜溫度差別較大的長安城,加之“靜月軒”四周翠竹掩映,入夜后有涼風習習入窗,沈蓁蓁夜里便再不置冰了,將院中分配來的大部分冰都送去了沈霏霏與沈約姐弟二人那里。
晨光高照,院中竹葉簌簌沙沙,沈蓁蓁的臥室各處窗牖被徹底推開,竹簾依次被放下一截。
臥室里,小娘子身披一襲薄紗裙,散著一頭烏發,面上尚且還帶著未蘇醒的慵懶,緩步坐去了梳妝臺前。
婢女錦云替她梳妝,往她發間插珠釵,可剛戴上兩只,沈蓁蓁瞥一眼鏡子,便抬手阻攔道“莫戴太多,就這兩個夠了。”
錦云有些猶豫,問“娘子這樣是否太素凈了今日的妝容也很淡。”
沈蓁蓁認真道“今日是二妹的宴,我又不是主角,莫惹了人閑話。”
錦云只好將手中飾品放回妝匣,想起去年在蔣州寄人籬下的日子,替她可惜道“說起來,娘子你都沒辦過及笄宴呢。要不要給夫人說聲,補上一個啊”
沈蓁蓁不在意地道“這有何打緊。”
她垂首笑了下,有些自我安慰意味地補充“這種宴總歸是為了尋上一個好夫家,只要最終目的達到,辦不辦的,關系倒也不大。”
錦云對此有了別的理解,她眼一亮,問道“娘子,你是同夫人商量好要嫁哪家郎君了么自打你從商州回來,咱們府上來提親的媒人可沒斷過啊。”
沈蓁蓁唇角的笑一滯。
上沈家提親之人是絡繹不絕,然這其中,卻遲遲未有蕭家媒人啊,她不禁開始對
蕭衍的態度有些捉摸不透。
沈蓁蓁起身,側過臉看著錦云,問“你去問了么,蕭世子今日可來”
錦云連連點頭,“石侍衛說了,要來的。”
沈蓁蓁有些意味深長地看她,“你連那侍衛姓甚名誰都知道了”
錦云怔了下,低聲反駁“娘子說到哪里去了,問人打探,總歸要禮貌稱呼,我也不能逮著人,便唉喂那誰這樣叫罷。”
沈蓁蓁“哦”了聲,走去木椸,背著人道“那你對他的年紀可知家中是否娶妻生子可知人家對你是什么態度,你可清楚”
錦云在她身后癟了下嘴。
自打從商州回來,自家娘子就不甚開懷,上沈家門提親的人愈多了后,她的眉頭鎖地越緊,這幾日更是厲害,說話不陰不陽的,言語之間似乎在指代、諷刺誰,可又說不清究竟是在諷刺誰。
她猜測過是因蕭世子的緣故,可送到隔壁的糕點,是自打蕭世子來過院中做客就斷了的,也不是去了商州后后的事。沈蓁蓁歷來會藏心事,嘴很嚴,不給她透露什么,她只能揣摩一些,到底猜不透。
未曾聽到背后的錦云搭話,沈蓁蓁暗自嘆息,她也不是要諷刺誰,不過是諷刺自己。
許是因在商州與那些郎君打過照面,回了長安后,那些人家派來上門提親的媒人就不曾斷過,可蕭衍對她究竟是個什么態度,大半個月了,她并不清楚。仔細一算,從蔣州回來長安城近三個月,蕭衍除了調戲她幾回,甚至親了她,可也未曾與她談及娶不娶的事,她總歸心中沒有什么著落。叔母那邊對她婚事的熱情不減,她更是有些著急。
自打見過小劉氏,沈蓁蓁心里本就低落,親事這廂懸而未決再影響一下,她就不可自抑地有些郁積于心。
這期間唯一的開
懷事,大約便是得知蔣州謝家好友快來長安了。
沈蓁蓁站在木椸前,看了眼木椸上撐開的艷麗衣裳,轉頭吩咐錦云去取件低調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