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同文帝游湖的人并不多,除了文帝的后妃鄭婕妤,便只有兩家人安國公府,蕭則父子;宸王府,宸王夫婦及安和縣主。
蕭衍靜靜掃視了來人一圈,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眾人落座后,文帝兩袖一揚,笑著道“今日不是論朝事,自家人小聚,莫坐那般正經了,你們都隨意一些,看看風景,敘敘家常。”
這話說的親切,實際上又有幾人敢真跟皇帝敘家常
但在場郎君皆混跡于天子跟前,誰人不會做幾分面子功夫。
宸王當即伸了下腿,朗聲笑了幾聲,紅光臉面地道“堂兄您的這離宮選的地方可當真是好,依山臨澗的,修建的宮殿也妙,那玉華宮真對得起玉華二字,連我這種粗人也看得出來,雅致,華貴,還帶幾分天子神威。”
文帝愛極了這樣的夸贊,被眾星捧月,被人贊嘆成千古明君,是何等滿足。
他虛著眼緩緩道“是臣工匠心獨具,工部做事得力,說起來啊,設計這玉華宮的沈公當真是個巧手,只可惜”
“圣上。”鄭婕妤嬌噌一聲,委屈道“你的意思,是妾的阿耶沒給您管好工部么。”
鄭婕妤這一聲嬌噌當真是將骨子里的媚態發揮得淋漓盡致。
被她這一喊,文帝骨頭都麻了幾麻,縱使當下的工部尚書鄭婕妤之父鄭尹能力平平,但工部尚有幾位老工匠把關,他并不擔憂工部出岔子,本也沒對鄭尹不滿,當下更愿意依著鄭婕妤那點小心思,話鋒一轉道“說的哪里話,為三品大員來說,技術乃是能力之其一,通達事理、靈活處事也是重要的。”
鄭婕妤這才展笑道“妾的阿耶別的本事沒有,處事上還是靈活的。”
聽了這話,文帝一
樂,臉上的皺紋笑得堆起來,“倒是能給自己家里人臉上貼金。”
蕭衍與蕭則短暫對視一眼,皆看出來文帝老來愈發昏庸的苗頭。
所謂“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工部不同于他處,掌管的可是各項工程、工匠、屯田、水利、交通等事,這些事務上,倘若注重靈活而忽視嚴謹細致,直接關系的是民生、是人命。就拿前朝水利一事上講,工部在建造洛陽渠時沙石數量做假,永和十三年的水災,渠一沖即垮,造成洪水直接淹了五個村莊,數千人失蹤。事后查實原因后,已是于事無補,還引得民怨載道。
蕭衍眼前閃了下某人認真雕木橋的場景,沉臉飲了口酒。
被鄭婕妤一逗笑,船內氛圍瞧著是活躍了起來,眾人自也識趣地再不談這離宮的建筑了。
酒過幾盞,鄭婕妤看時辰正好,終于將話題引到今日目標正事上,開口問宸王妃“不知咱們安和縣主可有在議人家”
宸王妃道“不曾,惜玥才剛及笄幾日呢。”
文帝佯怒“婕妤多事了。”
鄭婕妤嬌聲“圣上,莫怪妾多嘴,自古以來女子從不憂嫁的早,越早定下親事,越早能將心思放在學習相夫教子身上,出嫁后,不也能更好在夫家伺候主君么。我們做女人的,不像你們要操心國事,心思就這么一丁點。”
文帝無奈搖頭輕笑一聲。
這是由她說話的意思,鄭婕妤轉頭問李惜玥“那縣主可有心儀的郎君”
話音一落,李惜玥立馬紅了臉,即使有她也不敢當著文帝的面承認,忙道“鄭婕妤說笑了。”
鄭婕妤道“啊,那整好,依我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便從皇族里擇上一位罷。”
這都不叫暗示,這叫明示。
蕭衍摩挲著玉玨的手不由一頓,再
一緊。
說真的,都說婚姻嫁娶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天下郎君誰人不喜歡迎娶到家的是合心意的人
這世上不會有人愿意自個的事情被人橫加干涉,更何況還是蕭衍這位安國公府矜貴的世子。
他自小自個拿主意慣了,他若是想要什么,自會想法子弄來,若是不想要什么,亦不會委曲求全地勉強接下。
再說了,他被親舅舅忌憚多年,二十有二,文不能入仕撫民生,武不能參軍報家國,跟個游魂于世差別也不大。
他怎么可能在家宅之事上甘愿被人擺布
文帝見蕭則蕭衍兩父子皆俯著眼,目光都不曾掃一下對面宸王處,沖著鄭婕妤道“你這意思是,你要替你鄭家郎君說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