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玖只得將腰間傷藥掏出來,遞給蕭衍,目光哀怨地看他,好似再說:世子,您都這樣了,還不趁人之危?
蕭衍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冷聲道:“石玖……”
沒等他將多少個板子的話說出來,石玖提起地上的人,極快道“世子早些歇息”,火燒屁股般閃身出了門。
石玖走后,蕭衍點了一盞燈,點畢回頭,就見沈蓁蓁已從被子里出來,身子虛弱到有些晃地跪坐在床邊,幽幽靜靜地看著他,見他看她,又將目光移到他胳膊上。
蕭衍走過去,極自然地將搖搖欲墜的小娘子摟入懷中,言簡意賅地打消她心頭的擔憂:“無妨,沒毒。”
沈蓁蓁乖乖地在他懷中靜了會,才輕輕推開他人,道:“我給你包扎一下。”
四目相對后,蕭衍沒拒絕。
遞給她傷藥,見她給他抹了藥后,心靈手巧地扯來一片她裙襯里的白布,撕成條狀給他系上。
病情明顯好轉的小娘子神色專注,綢緞般的細發披散一背,隨她手中動作,滑來一些到肩頭上,又有幾縷擋住了她小巧精致的耳朵,蕭衍沉默著伸手,很是親昵地將它們捋到沈蓁蓁耳后,露出沈蓁蓁不知是因病還是因羞而紅透了的耳朵。
時間一寸寸流逝,郎君落在小娘子臉上的視線里有他不曾察覺的溫柔。
年輕男女,半夜三更,同在一個床榻上對坐,相距甚近,鼻中都是彼此的氣息,二人之間流動的,更是有數不盡的曖昧情愫。
也不知過了多久,隨著傷口的布條打好結,沈蓁蓁眼睫顫抖了下,驀地開口說:“蕭世子會娶我為妻么?”
突然再提這事,蕭衍始料未及,不由一懵。
沈蓁蓁抬著臉看他,神色冷冷道:“還是你覺得女兒家的閨譽不打緊?”
蕭衍這下明白了,她這是清醒過來,找他“算賬”來了。
誠然,方才沈蓁蓁云里霧里不要他走,他是耍了點心機,順勢而為,躺去了她旁邊,可真要說趁機冒犯她,蕭世子終究是個正人君子。他真要想要了她,她彼時被鄭婕妤下了藥,對他那般主動,他都沒動心思,今日頂多也就是嘴上占了占便宜罷了。
可二人又不是沒親吻過,她又不是沒讓他吃過。
蕭世子從來就只有被人追逐、討好的經歷,生平找機會接近他的女子有多少?想他蕭青辰何曾被人如此嫌棄?
眼前這個蠢女子,將不知哪個不三不四郎君的一封情書,生生安在他頭上,對他百般討好撩撥,他被她戲耍、玩弄于股掌間,上了她的套,喜愛上她了,她倒好,又說什么他與人議親,說他是個混蛋,拍拍屁股就要走人了。
不止如此,他一心為著她的事奔波時,她在做什么?乞巧節與郎君幽會,與人秉燭夜談,前夜他發瘋似的進水里救她,生怕她有分毫閃失,她呢,回頭就要去找別的三郎去。
何等可笑!
何等氣人!
蕭衍氣得青筋暴起,氣得甚至眼前有一瞬眩暈,他抬手撫額緩了半晌后,面上浮現出一絲冷色,聲比方才的寒劍還涼:“我怎么你了我?在我這處,就有損沈娘子你的女兒家的閨譽,在旁人那處歇一宿,或是旁人在你屋中歇息一宿,就無損你的閨譽了是么?你……”
蕭衍再說不下去,起身站去窗牖旁,猛地推開窗牖,發出了“砰”一聲巨響。
沈蓁蓁被這聲震得細肩一抖,面色微滯,盯著窗邊衣衫齊整的郎君那氣咻咻的背影,一時沒找到合適的話語。
一室靜謐,夜風吹窗而進,一盞燈火昏昏,被刺客斬斷的半截紗帳搖搖曳曳。
沈蓁蓁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這人口中說的“旁人”,是在指謝穆無疑。
謝穆的真實身份她如何能說?
沈蓁蓁有片刻的愕然,疑惑道:“她何時在我那處歇息過了。”
窗牖邊,月色下,面色比皎月更涼的郎君驟然轉身,快步流星走向她,居高臨下俯視人,冷聲:“何時?才幾日你就忘了?我親眼所見,你還要狡辯不成!乞巧節那日,你可是擔心他有閃失,去了正宮尋他?之后,他可是隨你回了西宮?”
“一男一女,深夜獨處,就正常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