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中堂中,沈霽匆匆見了鑫寶賭坊的帶頭者。
得知其上門的原委以及沈時秋當下欠下的賭債數目后,他鎖緊眉頭,回了二房主院“歲安堂”。
這時,沈蓁蓁已經趕了過來。
沈霽本是溫潤和善的眉心此刻布滿了愁緒,沈蓁蓁一看他這樣就猜到了事情不簡單,便當著張氏的面率先開口問:“霽哥哥,那些人可是來追叔父的賭債?”
沈霽點頭,有一些想不通,問張氏:“阿娘,阿耶往前就賭過么?”
張氏一驚,佯裝鎮靜問:“霽兒你何出此言?”
沈霽答復:“方才那賭坊的人說什么我們識相的話,就照以前的規矩按時還錢,否則他們的人不會善罷甘休。”
張氏的心頭狠狠一跳,面上不顯道:“說的什么胡話,沈家一向家規森嚴,你阿耶怎可能出去賭博?哎,這回也不知怎的,就這樣鬼迷心竅了……哎……”
張氏連連嘆氣,面色灰敗,甚至眼淚也涌了出來,垂著眸,渾身哆嗦不停。
沈蓁蓁見她反應如此強烈,心頭升起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具體怪在哪里,她卻是一時想不明白。
但見著沈霽一身官服,是要上值的架勢,便果斷問道:“叔父這是欠了多少賭債?”
沈霽回了一個數字。
“什么?”張氏的聲音驚悚到尖銳,“六萬貫?”
按大魏五品官的俸祿,每年祿米兩百石,職田三頃,雜役十人,以及日常發常食料九盤,若是全數折合成錢財,大概約合每月八百貫。
沈霽剛入職監察御史,微末小官,俸祿很低。
沈時秋賭債欠下六萬貫,意味著,少說,要全家不吃不喝五年才能還得上,還是不算其利滾利的那種。
如此晴天霹靂,不怪張氏立刻被嚇得面無血色,站也站不穩當。
沈蓁蓁見狀,上前扶住她胳膊,支撐著她,又問沈霽:“對方可說了還錢期限?”
沈霽回道:“限十日內還清。”
沈蓁蓁了然,面色還屬淡定地朝沈霽道:“霽哥哥,你先上職去罷,不是還有十日嗎,這期間我們在想辦法。”
沈霽皺著眉還想討論一二,但時辰將近,再不走也來不及點卯了,只得依著沈蓁蓁的話,朝他母親寬慰兩句,而后匆匆離去。
沈霽走后,沈蓁蓁叫人喚來沈婳陪著張氏,自個尋了借口也離了二房。
六萬貫像一把懸在沈家頭頂的刀,張氏嚇得當日便病倒,沈婳伺候左右,生平第一次有了前途無路的窒息感。
甭管這債是如何欠下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她明白,沈家這回是當真山窮水盡了。
沈蓁蓁從屋中出來,朝錦云道:“拿個帷帽,備車出門。”
沈蓁蓁發話,錦云只得照做。
可她忍了又忍,才沒將心頭對二房的不滿掛在嘴邊,改為詢問道:“娘子咱們是去想法子籌錢嗎?”
想法籌錢?
這么大筆數目,如何籌?
別說十日時間,就是給十年,以那日復一日高昂的利息滾利息起來,沈家也別想還清這筆債。
沈蓁蓁她伸手捋了下耳邊細發,帶著有些輕快的語氣道:“去趟崇仁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