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來人本就與沈時華六分相像,此刻既是穿的沈時華的衣裳,面容也被化妝成了沈時華的模樣,不難以假亂真。
心中猛地咯噔一下,進門的小娘子眉梢微蹙,眼中即刻染上氤氳霧氣,整個人呈現一副柔弱姿態,顫聲:“先生如何識得家父?”
杜越未在朝堂任職,即使聽聞過沈時華的名聲,想必也沒有近距離接觸過,身為李晤的幕僚,甫一見面就認出稍改了容貌的對方,只有兩種可能——要么見過對方;要么,謀事時謀過對方。
按杜越驚恐的眼神來看,顯然,該是后者。
杜越也明白過來自己的反應過激,勉強壓住心頭叢生的疑竇,借口道:“往前曾偶然在東市見過沈尚書。”
他上下打量面前的“沈時華”,卻沒聽到他言語,只見他捂著唇虛弱地咳嗽。
杜越顫著唇:“沈尚書……沒故去?”
沈蓁蓁攙扶著偽裝成沈時華的沈時秋落座,替他拍背,滿目清愁,開始沉浸在悲傷中,不正面回答,而是懨懨道:“家父命苦,我們沈家人,命苦……”
短短幾個字,已刺激得如今妻兒剛獲得新生的杜越逐步瞳孔閃爍。
蕭衍在一旁淡淡看一眼我見猶憐的絕代佳人,不得不承認,論心思,這個小娘子不輸任何男子,若非她建議將沈時秋裝扮成沈時華現身,也看不到杜越如此真實的、恐慌的、精彩紛呈的反應。
心中已肯定八分,但面上不顯,蕭衍開門見山問道:“杜先生可否告知一句準話,永和十八年,沈二老爺在榮和賭坊賭輸一事,是否是如今的秦王、彼時的三皇子,做的一場局?目的,是先要正大光明謀財,而后,害命?”
沈時秋眸色大驚,猛地抬頭,看神色篤定的蕭衍,再看向杜越。
對上蕭衍一雙沉靜的眼,杜越心知藏不住。
他去西市找胡人拿假死藥,那胡人并非是真的胡人,而是往前參與過永和十八年至永德二年那幾年行動的一位大夫。那大夫還能平安隱姓埋名地生活在長安城中,是因得了他所助,所以這回才答應幫了他。
蕭衍既然救了拿假死藥的他,想必早就盯上了他,查到那個胡人,稍一細探,就能知道其中真相。
事到如今,杜越也心知沒有必要隱藏真相,他此刻還有妻兒掌握在對方手中,對方真要狠心辣手,他杜家人不可能全身而退。
杜越閉目,任命似的點了點頭。
見此,沈時秋雙眼一瞪,刷地站起身,大吼:“你把話說清楚,你們究竟是如何做的局!那回是、是用蔣三,還是何六,還是啟八?這回鑫寶賭坊……也是一場局對么?”
他將當年參過局的幾人清晰點出,又說這回,杜越這才明白,此人不是沈時華,而是當事人沈時秋。
面對這個被他與同僚設計設計了一回又一回的人,杜越心緒復雜。他們的目標本不是他,但正因他腦子沒沈時華機靈,又是沈時華唯一的兄弟,這才成了他們的突破點。
他實話道:“他們,全部。”
沈時秋轟然跌坐下,“不可能,不可能……”
杜越打破了他的僥幸幻想,再道:“沈公認識他們,該是通過劉氏罷,劉氏,也是秦王的人。”
沈時秋再說不出來一句話。
前些日他剛開始賭時贏了大筆錢,他還覺得往前那回在別的賭坊大輸純粹是運氣不好,這回換了賭坊,還是時來運轉了。